或许一般人并不觉得这样的回答有什么特别之意,可但凡是当过兵的人,都能体会这其中的深意。
对每一个军人而言,忠诚于党是他们的根本属性,是一切行动和思想的出发点。
这份忠诚深深地烙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融入骨血成为他们身份的象征。
顾以默曾在军校读了五年,也曾立志当一名铁骨铮铮的军医支援前线。
如果没有当年的意外,他将一生奉献国防。
纵是他这样的热血男儿,尚且不会说出那样的誓言,以党之名!
何况沈如初这样看上去娇弱的女子,看似云淡风轻的说辞,其中郑重之意耐人深思。
由此可见,这是怎样一个意志坚定、忠诚于婚姻的好女人。
外柔内刚,再贴切不过了。
“同意?”
什么都没问,他同意什么?
沈如初当然不知道顾以默千回百转的心思,早已在心里对她进行了一番深入的剖析。
她只是觉得疑惑不解,便下意识地反问了出来。
顾以默靠在椅背上,直视着沈如初的双眼道,“如你所见,我工作很忙。
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恋爱,也没办法时刻陪在身边哄你。
而且年纪也不小了,早已过了花前月下轰轰烈烈的时候。
我需要一份稳定的家庭生活,你的那份忠诚我懂,恰好也是我所需要的。
同样的,我也会给予你一样的忠诚。
所以你的这个要求,我接受。”
结果似乎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这……应该可以算得上是成功了吧。
可为什么她心里非但没有欣喜,还有些忐忑呢?
走出餐馆的时候,沈如初还有些不明所以,总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就像做白日梦一般不真实。
只能说是她始终没弄明白,顾以默最后的那个“我接受”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是接受以结婚为目的,交往看看?
还是直接接受结婚?
就在沈如初胡乱猜测的时候,顾以默已经把车开过来了。
他开车送她回去,两人一路上相对无言。
直到车子,在沈如初家小区附近的公园停下来的时候,顾以默才出声问沈如初要了手机。
然后两个人便交换手机号码,还互相加了微信好友。
接着顾以默就下车,绅士地绕到沈如初那边,给她打开了车门目送她回家。
直到沈如初走远了,顾以默才重新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离开。
两人依依惜别的这一幕,毫无保留地落入了在公园跳广场舞的杨美珍眼里。
这个杨美珍是沈如初的继母,是沈如初父亲后来再娶的女人。
从沈如初和顾以默低头互加微信好友的时候,杨美珍就看到了。
她本来是在边上喝水休息的,突然看到一辆黑色奥迪在公园不远处停了下来,还以为是谁特地跑到这儿来炫富呢。
谁知道她走近一看,发现副驾驶上坐着的竟然是丈夫和前妻生的女儿。
杨美珍心里顿时开始莫名的不舒服,像胸口有股气在噎着堵得慌。
她干脆舞也不跳了,气呼呼的就往家里跑。
一进家门,杨美珍就开始对沈如初冷嘲热讽了起来。
“哟,有人傍大款了啊,刚才还在公园里头难分难舍呢,怎么不请人到家里来坐坐?
该不会是……当人小三见不得光吧?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长得倒是清清白白,背地里这么龌蹉的事儿都能干的出来。
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公园里头,什么脸面都被丢光了,真是家门不幸啊!”
沈如初到家刚坐下来喝了口水,就看到继母气呼呼地跑回来了,进门一看到她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嘲讽,顿时觉得很无语。
沈如初也不恼,已经见惯不怪了。
这个继母每天晚上都会去公园跳广场舞,喜欢嚼舌根更喜欢见不得人好,估计刚才的情形是被她看到了。
对于继母指桑骂槐的行为,沈如初懒得辩解,直接丢下一句话就回房间收拾洗澡去了。
“要当人小三首先得有资本,有的话你也可以去当,也不用在这儿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讽刺别人了。”
沈如初关上浴室门的时候,还清晰地听到客厅里继母恼羞成怒的破口大骂。
第二天沈如初去上班的时候,主编突然召集大家开会,要安排人去北京做一期为期五天的专题采访,自愿原则,实在不行再强行安排。
对于这种又苦又累的差事,基本是没人愿意去的,长途跋涉气候又炎热,每天待在办公室里吹吹空调多爽啊,脑子抽了才会想往外跑。
原本沈如初对这样的差事也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但想到昨晚跟继母闹得不是很愉快,今天早上出门前继母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三道四,脸色臭臭的。
沈如初心想要不干脆牺牲小我成全大家,去一趟苦旅就当散心好了,至少这几天可以不用看继母的脸色,等过几天回来就好了。
于是沈如初毛遂自荐,当天下午就回家收拾包袱英勇就义去了。
在帝都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提前一天就完成了任务。
但回程的机票都是事先预订好的,所以沈如初有一天的时间来游玩。
早上不到六点,她就出门了,跑到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
虽说很傻,但这是她小时候看电视时诞生的梦想,梦想着长大后有一天也要到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感觉特别的神圣、庄严而肃穆。
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沈如初也曾无数次畅想着,跟随阅兵方阵走过天安门的场景。
多么的神气,多么的骄傲!
可惜生不逢时,历史没有给她这个机遇。
如今她自己跑来走一遭,也算是半个圆梦了吧。
毕竟生活总要留点残缺美,才更让人珍惜。
沈如初还特地拍了张天安门的照片发到顾以默的微信上,告诉他自己看到升国旗的心情。
其实沈如初出差的第二天,顾以默就打过电话找她,约她出来吃饭。
可惜出差未能赴约,后来两个人偶尔空闲的时候,也会在微信上聊两句。
在天安门玩够了,沈如初便走街串巷地在胡同里转悠,外带给爸爸和妹妹买了些礼物和特产。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待坐公交车到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只见屋里灯火通明,隐约有争吵声从里面传了出来,是继母的声音。
“老头子,说话!喝酒算个什么事儿,你到底有没有跟你女儿说让她搬出去住?”
沈如初刚伸出去要推门的手,下意识就收了回来。
忽然有股凉意从脚底往上窜,虽然夏天还很炎热,但她还是觉得浑身一片冰冷。
一阵沉默之后,又传来了继母喋喋不休的声音。
“别想着不说话这事儿就可以翻篇了。
你以为不说话就留得住你女儿了?
别忘了她本来就不属于你,当初离婚的时候,她可是判给她妈的。
现在人家有钱的妈要给她办移民,下个月就接她去美国过好日子了。
难不成你还想拖着她,养她一辈子呀?
赶紧让她搬出去,反正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要移民了。
让她先出去酒店或者朋友那儿住着,腾出地儿给漫琳,她快高考了要专心复习。”
“咕噜”一声,父亲吞了一口闷酒,重重地把酒瓶摔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声音很响很刺耳。
沈如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记忆中父亲一直是个温厚、沉默寡言的老实人。
“别说了!”父亲沙哑的嗓音很沉重,带着哭腔和激动的情绪,大声嚷嚷着,“她是我女儿我就愿意养着,怎么的?”
“哇”的一声,同时伴随着继母跌落沙发的抽泣声,显然她也被父亲给吓到了。
过了片刻,继母便反应了过来。
一直以来父亲都是老实人,闷声的好好先生,家里的大小事都是继母做主,她蛮横惯了的。
此刻更是难以接受父亲的呛声,她马上就咆哮了起来。
“怎么的?你还好意思说怎么的?
你默默地养了她二十多年又怎么样,她始终不是你的。
你白养了她这么多年,我说你什么了,我虐待她不给她饭吃了吗?
你有没有替我们娘俩想过?嫁给你也将近二十年了,我得到什么了?
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找个女人帮着你照顾女儿才再婚的,我也认了。
我心甘情愿的嫁过来,还给你生了个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然凶我。
不要忘了,漫琳也是你女儿,你不能顾此失彼!
偏心也不能总护着她,这样子琳琳会怎么想?你又置我于何处?”
短暂擦鼻涕的时间,不足以斩断继母常年累月积压的委屈,她的哭诉声又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