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的时候,顾以默才转过头来看向沈如初。
只见他眉头微拧,板着脸,整个乌云密布的样子。
电话那头对方说了什么沈如初不清楚,但从顾以默的口气和此刻的表情看来,似乎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沈如初以为顾以默是被逼无奈要立马赶回医院进行手术,心里憋着气正郁闷呢。
于是她就着顾以默握住她手的方向,往他身边靠近了一些,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善解人意地说,“顾医生,去吧。
现在医院需要你,危难中的病患也需要你,你挺身而出慷慨就义的时候到了。”
听见沈如初这般大义凛然的说辞,顾以默一时之间拧起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扩散了开来。
他有些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沈如初,说道,“难道你就不需要我了?
这么大度地主动把我往外推,你心里没不舒服?”
沈如初扯了扯嘴角,故作无奈地出声,“唉,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么。
谁让顾医生医术了得、妙手神医、起死回生,缺了你哪儿都不行。
这革命啊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我很有思想觉悟的,你放心地去吧。”
看着沈如初这副佯装深明大义的模样,顾以默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连刚听到交通事故时有些沉重的思绪,都轻松了很多。
心想这女人就是个活宝,不说则已,一说嘴里能蹦出一箩筐的大道理来,说得你哑口无言。
真不愧是文学专业出来的,分分钟都能口吐莲花噎死你。
至于什么时候说、能不能放你一马嘛,全看她的心情。
顾以默微笑着伸出食指,点了一下沈如初的额头,才出声道,“我看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巴不得我快点儿走呢。
我走了,今晚你正好可以躲过一劫,是吧?”
“哪有。我这是以大局为重,牺牲一己私欲、造福天下苍生好不好?”
小心思被揭穿的沈如初,死鸭子嘴硬地说完,便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连小脸也禁不住红了起来。
顾以默也不再点破,直接伸手将沈如初拥进了怀里。
他把头轻轻地靠在沈如初的肩膀上,贴在沈如初的耳边,满怀歉意地开口说道,“对不起!
城郊发生交通事故,过不了多久伤员就会送到,现在医院里人手不够,我必须要赶回去帮忙救治。
我的工作,经常会有这样的突发状况,以后你可能要跟着受苦了……
今晚估计要忙到很晚,就不回来了,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自己在家好好的,我得马上走了……”
沈如初点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人命关天,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儿。”
顾以默点点头松开了沈如初,在她的额头印上留恋的一吻,便果断地离开了。
其实沈如初说的,也不全是安抚顾以默的玩笑话。
她是很能理解顾以默的。
他是个医生,身上扛着的就是救死扶伤的职责,自然是要把病人的生命摆在第一位的。
人命关天,马虎不得。
在有些时候,沈如初是个特别有奉献精神、深明大义的人,是部队把她教成这样的。
作为妻子,她明白无论如何都是要支持自己的丈夫的。
而对于工作,她相信如果自己是个医生,她也会如同顾以默那般,义不容辞地赶到第一线,挑起重担。
回医院的路上,顾以默是有些感慨的。
一方面,感慨沈如初对他工作的理解和包容。
他忽然觉得有些内疚,开始有点心疼她了。
回国后,他就一头扎到工作中。
即使每天忙到天昏地暗,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他也毫无怨言。
因为忙碌,可以让他没有精力去想太多的东西。
可现在……顾以默忽然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样的忙碌,如果他还是一个人,那么他仍旧可以继续这么甘之如饴地忙下去。
但是现在……他的身边有了沈如初,他不能只顾着自己,也要开始为她考虑了。
其实,顾以默特别清楚每天在家等一个人的滋味,日复一日漫长而无聊的等待有多痛苦。
有时候,累的不是在外奔波、为事业忙碌的人,而是在家等待、守候一方的那个人。
顾以默想,即使他和沈如初之间没有爱情,也还没有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但至少,他不能让她这么累。
个中苦楚,自己尝过就好。他不能再像个刽子手那样,让沈如初也经受这样的累和痛。
另一方面,他也明白自己选择的这个职业,走上的这条路有多曲折,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又需要肩负多少的重担。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在这条路上奔跑了,起点早已走远终点尚未到达,肩上的责任是无论如何也卸不下来的了,除了承担还是承担。
正所谓欲戴皇冠必先承其重,穿起白大褂势必就要救死扶伤,他是责无旁贷也无怨无悔的。
只是因此而带来的自我牺牲,无可避免地会伤害到另一半的权益,让另一半跟着承受这些本不该承受的重担,他心里很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