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晴空万里,炎炎夏日略有微风,可也挡不住酷暑的燥热。
但这室外的残酷,丝毫不影响室内的舒适。中央空调在头顶嗡嗡地响,一丝不怠地工作着。
凉凉的冷风吹拂而下,清爽了一室的炎热。
有首诗是这么写来着: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绵绵好睡眠。春来秋去又一回,被窝深处是归宿。
而此刻正趴在办公桌上呼呼大睡的姑娘,则用自身的实际行动来印证此诗的正确性及可行性。
周一,是最繁忙最让人崩溃的一天。
周末的庸懒劲儿和安逸享乐的余温还没过,就得马不停蹄地进入紧张工作的战斗状态。
“唉,没办法啦!谁让你是上班族替人打工的命,就不要妄想着一觉睡到自然醒、吃喝玩乐的事儿。”
“这年头感叹的不是工作辛不辛苦、心累不累,而是只需要两个字儿足以秒杀所有:命苦!”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心是黄莲。不要问我为什么流浪,只因我爸不是XX……”
每次听到同事们这样抱怨工作、调侃生活,沈如初总觉得有点不解也有点无奈。
生活确实挺艰难的,社会也挺残酷的。但希望常在,生活总不至于过不下去,明天肯定会比昨天好。
沈如初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哦不!应该说是个懒得变动的人。
她很喜欢现在时尚杂志的这份工作,大学读的是文学专业,也算是专业对口。
主要是这里的工作环境相对轻松自由,人文氛围惬意舒适,紧跟时代气息。
所以她非常心满意足地在这儿一扎根就是两年,从踏出校园第一步开始就在这儿安营扎寨。
可谓是安居乐业,工作得乐此不疲啊。
但是,今天上午可真是忙疯了。
审稿、修改、排版、打电话催厂商打印出版,事儿一堆堆的,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忙得人仰马翻要死不活的。
自古流传的名句:屋漏偏逢连夜雨,是经得起时间和现实考验的。
果然,坏事儿都是扎着堆来的。
十点例会,主编的脸色比锅盖还黑。
她平时心情再不好,也顶多是板着一张便秘的脸训几句。
可今天直接升级为痛经易常,连个内分泌紊乱、月经失调的过度都没有。
只见主编脸上风云密布,递交上去的所有申诉全数被驳回,提交的文档也全部不及格重做。
吓得她们大气都不敢喘,散会后立马夹着尾巴就跑出去,小心翼翼地工作了。
“估计是主编的春天刚萌芽,还没来得及茁壮成长,就直接被人如秋风扫落叶般,不留情面地三振出局了。”
“唉,大龄剩女的世界如玻璃般脆弱,不堪一击。
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伤不起啊。
一旦受伤,心就拔凉拔凉的。”
刚在座位坐下没多久,沈如初就听到隔壁晓云和丽丽在小声地抱怨。
老实说,其实主编挺好的。
自信、独立、漂亮有才华,活脱脱的一个大美女,以前追她的人估计都排到郊区了。
为何沦落到剩女的地步呢?也许是命运多牟吧,不然哪来自古红颜多薄命一说呢……
反观自身,沈如初又何尝不是呢?!
那些年的那些事儿,如过眼云烟般随岁月流逝。
却始终在脑海里、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在夜深人静之时偶尔想起仍旧心伤。
如果都是相逢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不早一分也不晚一秒。世间,应该就会少很多怨男剩女了吧。
但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切都来得刚刚好呢?
沈如初也只能无奈地在心里默默为主编惋惜,祈祷主编一切顺遂。
身心疲惫的她,已无力再悲春伤秋、怜悯众生,甚至连五脏庙都懒得去供祭,下班时间一到她就直接趴在桌子上,会周公去了。
就指望着睡饱养足精神,带着周公给的巴拉正能量,让她满血复活地迎接下午的又一轮摧残。
俗话说得好,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心想事成只不过是奉承时的讨好,或是过节时的祝福,不切实际得很。
天不遂人愿、人间沧桑才是正道。
讨厌的手机铃声刺耳而突兀地响起,扰人清梦。
让刚与周公打得火热的沈如初很是恼火,恨不得把手机从12楼扔下去。
很想置之不理,怎奈那头打电话的人耐性十足,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接着打。
当电话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沈如初怒了。
她愤愤地抓过手机随手一拔,把电话接通就喊道,语气相当的不好。
“喂,你谁呀?催债的吗?
我又没欠你钱干嘛一遍又一遍地打我电话!
不知道大中午的扰人清梦,罪大恶极吗?!”
“我是你妈。没错,我就是来催债的。
移民的事办好了吗?你知道的,逃避和拖拉不是我的风格。
最后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处理好,不然就不要怪我亲自动手了。”
冷冷清清、带着孤傲和命令的口吻,温和却没有多少温度的嗓音,掷地有声。
就那么三两句话,如平地一声雷把沈如初给炸醒了。
哦,确切地来说是炸蒙了。
虽然电话早已挂断,但那魔音却绕梁三尺,循环往复地在耳边回放着,让她久久回不了神。
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
此刻沈如初的心情对比今早的遭遇,已经不能用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来形容了。
这消息,应该说是最后通牒,于沈如初而言,比飞来横祸更糟。
简直就是噩耗,吓得她冷汗直冒。
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可世事无常,凡事都有例外。
而她,沈如初就是那个例外。对她来说,妈妈代表着强权和恐惧。
没妈的日子她过得轻松、自由、洒脱,有妈的日子则活得像只乖巧的兔子,战战兢兢生怕出一点儿差错。
也不是说母亲不爱她,只是母亲的爱从来都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淡漠而固执。
母亲对她的爱,不管她需不需要她都得接着。只要母亲觉着是对她好的,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受着。
所以沈如初很惧怕她,从内心来讲甚至是有点排斥她,抗拒她每一次带着要求的亲近和关心。
对沈如初来说,与母亲的相处从来都是不轻松的。
即使有些时候,她明知道母亲是为她好不想让她受苦,但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心悦诚服地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这种不顾他人意愿强加给予的爱和好,来得太强势而猛烈,容不得有半点个人思想,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而沈如初自认为她是再普通不过的芸芸众生之一。
自从5岁那年,母亲抛弃她和父亲去了美国,沈如初便对母亲失去了温情。
她和母亲之间情感的维系,只剩下冰冷而有形的电话,和望不到的无尽的距离。
隔着两端,清冷的话语漂洋过海地传过来,传递着那份一成不变带着要求的命令式的母爱。
沈如初知道母亲对她仍有牵挂,虽说不上母女情深但也有期待,在母亲的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女儿的。
但母亲的爱实在太过于强烈了,强势得让人不堪重负,每一次都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