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林香儿费力地举着重重的洗衣棒，有气无力地敲打着洗涤的衣物，双手冻得通红，尽管是寒冬腊月，她的额头上也现出了细密的汗珠，胸口不断起伏，急促地哈出一团团的白气。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她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以现在的体质，只怕撑不了多久。
这已经是林香儿来到浣衣房的第三天了。她已经想尽办法寻找偷懒的机会，但还是悲哀地发现，寒冷的天气跟必须完成的工作，是她孱弱的身躯最大的敌人。
得想办法——得想办法！
林香儿的小脑袋瓜里面不停地转着各式各样的念头，令人泄气的是，现在人家根本没有出手什么阴谋诡计，而只是堂堂正正地上了阳谋，是她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而最可恶的是她直到现在，连到底是谁要害她都不知道。
她的脑袋越来越昏，双手也越发的酸软无力，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
“香儿，你去打两桶水！”
背后的贾婆子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喊了一声，她面色阴沉，恶狠狠地瞪着林香儿，似乎是对她的工作效率甚为不满。
这贾婆子算是这一组的头儿，手下也有三五个人，专门负责洗男性的外衣，相比之下，在浣衣房中还算是稍微轻松的工作——毕竟男人对衣服洗得干不干净，不会那么挑剔。
古嬷嬷安排林香儿到这一组，也是看她身体孱弱，虽然说不上是特别照顾，也是量力而行的安排。
可惜林香儿的底子实在太差，这种强度的劳动，压根儿就支撑不住。最关键的，是贾婆子很明显的不喜欢她，不但在干活的时候盯得特别紧，还时不时要给她小鞋穿。
这一点，第一天林香儿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可惜，现在无从揣度贾婆子的行为，是个人喜好，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打水的桶硕大无比，就算是平时的林香儿，提起来也要费一番力气，何况她现在洗了半天的衣服，双臂酸软头昏眼花，对她来说，可就真是折磨人的苦差事了。
她才刚刚面有难色，贾婆子讥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哎哟！还真当自己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呢？跟你娘一个模样！这点小事都不想做？”
林香儿心中一股无明火冲了上来，但她也知道，这时候跟贾婆子冲突没有任何好处，只得答应了一声，放下洗衣棒，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去墙边取水桶。
“香儿！你行不行啊？”
在她身边洗衣的孙嫂子站了起来，这位同伴倒是对香儿颇为照顾，眼看一副娇弱的模样，心中有些怜惜，忙开口道：“贾嫂，香儿年纪还小，力气弱，还是我来打水吧！”
“不用！”
贾婆子瞪了她一眼，“你好好洗你的衣服！咱们做下人的，做起事来还能有挑三拣四不成？我叫她去，她就自己去！”
孙嫂子讪讪无言，只好闭口不说。林香儿回头感激地对她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提起空水桶，就往井边走去。
谁对她好，谁对她坏，这可都得记在心里。
日后……林香儿叹了口气，要是老这么下去，还不知道有没有日后……
幸好她家境不错，穿得棉衣厚实，她自己又小心翼翼，就算是干活干得懊热难当，也不敢解开哪怕一个扣子，就怕自己单薄的小身板受了寒，得了病，那可就性命难保了。
她咬牙提着硕大的空水桶，即使没有装水的时候，她都觉得甚是吃力，若是装满了水，只怕更是沉重，但现在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林香儿走到井边，捉住桶上的提绳，缓缓地垂了下去。
江南一带的地下水丰富，这井中水面距离地平面倒也不是很远，只听哐啷一声轻响，随即就是咕噜噜的气泡声，井水缓缓注入桶中。
林香儿小心翼翼地站在井台上，不敢接触接了冰的，光滑冰冷的井沿，这年头的水井，井沿矮小，起不到什么保护措施，时常听到有什么小孩子不小心掉进井里淹死的故事。自己年方十二，在前世来说，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就算这儿人多，掉下去淹不死她，但这么冷的天气在冰冷的井水中浸上一遭，以她的体质，那可定然是送命无疑了。
不过等桶里面的水注满之后，林香儿也只能跨前一步，靠近井沿，不然就没法用力提起水桶。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双臂和腰间用力，费尽地把水桶提离水面。
重！
真重！
林香儿咬紧牙关，一把一把收着绳子，只听水桶哐哐地撞击着井壁，晃荡不已。
她也是气喘吁吁，粗粝的吊绳磨的她被冻僵的双手火辣辣得疼，几乎就忍不住要放开绳子——但她也知道，随之而来的，必然是贾婆子的喝斥与责骂，而且，还免不了要再干一次，那还不如努力一次完成，还省点功夫。
费尽了吃奶的力气，她好不容易才终于将水桶提到了井沿齐平，长舒了一口气，弯下腰去，伸手握住水桶的吊环。
一只手是不够的，在右手握紧之后，左手松开吊绳，也奋力握住了吊环，双手用力，才能勉强把装满了水的木桶提起。
“砰！”
就在林香儿正要挺身而起的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旁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掠过，她心中刚刚咯噔一下，就觉得屁股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耐不住踉跄往前跨了一小步。
她本来就把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手上，重心不稳，身体又自前倾，吃这一撞之下，脚下绊到井沿，站立不稳，竟是一头往前栽去！
“糟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来不及想是不是有人故意害她，只知道这一次，是完蛋了！
腊月冰雪漫天，在井里洗个冷水澡，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她万念俱灰，一头栽向水井的时候，忽然觉得腰间一紧，被一只强壮的手臂紧紧挽住，她脑中一清，借势用力，双手脱开水桶的吊绳，在井栏上一撑，稳住了身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