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北岸,多水。
沿着乡间小路走进去,处处可见清静明亮的一个个小水洼,二三十亩地大小,镜子一般遍布整个菏泽平原。水洼里面有泉眼与大江相通,常年四季不降不溢,俚人谓之“潭”。
潭中有长虫年长者头生双角而称之为蛟。蛟渐生灵智,吞日精食月华,习得修炼之道。待得四肢具备,五爪齐全,遂引大江千里水,欲与肉身抗天威——化龙!
这一年,打从惊蛰开始,老天爷便好像发怒了一般,日日惊雷,天天暴雨。每天打早晨睁开眼睛开始,三声巨响过后,天河之水便仿佛被打开了龙头一般,从上边倾泻而下,足足下满整六个时辰,方才云收雨歇,天空青碧如洗,再不见一丝阴霾。然后到了第二天,便又是开始重复前一天的故事。
三月三,龙抬头。这一日天气愈加恶劣,天空仿佛乡下人家中那烧了不知多少年的黑锅底,压得人喘不过起来。可就在这一天晌午,乡间小路上却远远跑来七八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各个身披乱蓑衣,裤腿一直挽到膝盖上面去,赤着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未进得前来,便大声叫唤,声音急切而凄凉,“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水生被龙王爷招去做女婿了!”
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乡下人都呆在自己家里。听得外面呼天号地的,一个个便从自家屋里跑了出来。一出门便见到水生娘裸着头,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水洼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个小年青七嘴八舌地说着些什么。
原来,天上下雨,地里肯定是做不成了,几个小年青便商量好到两里开外的那个龙王潭里面去钓龙虾扯龙王草。龙虾在乡下不值钱,可要是每天都钓上一点,等数量多了点之后放到城里去卖,人家那些饭店酒楼里面抢着要呢!至于龙王草那就更不用说了,密密麻麻细如发丝,传说中这便是龙王爷的胡须呢!放到城中药店里去也是值钱的玩意儿。
穷人孩子早当家,要是放在城里富人家中,十五六岁的少爷们每天都是风华正茂遛狗玩鸟的,闲着没事便带上七八个狗奴才上街调戏良家妇女。可乡下孩子呢?没读过书,小小年纪便要帮着家里分担农活,过早地承受那世事的艰辛。
到了龙王潭边上,几个少年郎便和往常一样做了分工,水生、铁牛还有三儿三个人是水性最好的,下潭扯龙王草,而剩下的人就在岸上一人拿根小钓竿来掉龙虾。
这龙王潭里面的龙王草就算是再多,那也耐不住人每天都来扯一次吧?几个人把近水边上的弄干净之后,每人也就一小把,收获实在是差强人意。然后仗着水性,三个娃儿便朝着潭中间游过去,那里好多呢!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刚刚来到潭中间,一个硕大的长满黄色鳞片的脑袋猛地从水里面冒了出来!龙王爷发怒了!
三人赶紧掉头,拼命朝着岸边游过去。刚才水生是游在最前面的,现在要转身回去,自然就落在了后头。等到铁牛和三儿爬上岸一看,潭子里面已经不见了那龙王爷的身影,而最让他们感到害怕的是,水生也见不到了!
这一下这些年轻娃儿便都慌了手脚,只好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搬救兵。可大家听见是龙王爷现身,又有谁人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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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是碰到那种传说中的变态了吧?******老子是招谁惹谁了?
这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会塞牙。本来在大街上走得好好的,谁知道自己竟然就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后脑勺一疼,然后就来到了这里。看着身体周围黑乎乎一片,刘猛忍不住嚎了起来:“救命啊!”
是的,黑暗往往代表的是未知,而未知则会带给人强烈的恐惧。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觉得一股浓郁至极的腥臭味不时由鼻孔传来,恶心得很。
伸出一只手去,很软,很黏,带着磨砂一般的粗糙,很像小时候拿手摸蚯蚓背部的那种感觉。这到底是在那里?!
正在疑惑间,耳中猛然听见一声震天巨响,就好象被人拿了个两千瓦的大喇叭在旁边喊叫,又好像是有人拿着一面大鼓在耳边敲击。大音希声,这一下便让刘猛再也听不到别的任何声响,并且头晕目眩起来,许多小星星在眼前飞舞不休。
紧接着,刘猛便感觉到自己坐在了过山车上面,飞快地旋转,翻滚,不得片刻安宁。
“啊——咳咳——!”刘猛大叫着,以此来发泄心中的畏惧。冷不防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流进了自己的口里,很腥,带着咸味,是血?
是血!刘猛对这种味道不会陌生。自己一个人生活,平日里炒菜做饭难免会切到手指,放在嘴里吮吸时就是这样,咸的,腥的!
这是血,那自己现在又是在哪里?该不会真的是在某个大怪兽的肚子里面吧?!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刘猛便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却是吓傻了。
正在发愣的时候,刘猛又被体验了一把失重状态,肝都差点被倒出来了。这一下,却是彻底地激起了这厮的怒火,******!就算是死,老子也要先找一个垫背的再说!
人要是发起脾气来,往往连自己都感到害怕。刘猛现在就是这样,用拳头打,用脚踢,如同击打在软绵绵的棉花堆上面一般,毫不着力。于是,又一样强大的武器被拿了出来,老子咬死你!
人的牙齿是身上最坚硬的地方,同时,上下牙齿咬合时那力度也是相当之大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刘猛势若疯狂,一口咬住,然后脖颈拼命摇摆,那力气该有多大?
嗷!一道仿佛来自于远古的号叫从耳边升起,荒凉、孤寂、狂暴还有无尽的杀戮yu望,直冲霄汉,甚至于天地都为之而变色。
这一刻,整个菏泽平原上面的生灵都听到了仿佛来自于地狱深处的呼喊,无数的智慧生物开始跪下磕头,诚心像自己信奉的神灵祷告。而那些没有进化出智慧的飞禽走兽,则是无一例外全都被这一声嚎叫给压在地上,肝胆欲裂。
龙威!这就是龙威!记忆里面的传承,血脉里面的烙印,在这一刻全部苏醒!传说中的可以与众神战斗的恐怖生物,那就是龙!
刘猛却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只知道,随着自己那一阵疯咬,自己的处境更加恶劣,先前还只是在坐过山车,现在就一下子变成星球大战了。饶是如此,刘猛依然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你要是不疼,老子疯了咬你?
号叫声越来越大,而那股如同击鼓一般的巨响好像也和他耗上了一般,一声一声响在耳边,没有半点停歇。
嗬!刘猛双手抓住被自己牙齿弄破的地方,用力一撕,而他自己也随着大怪兽因为疼痛而发狂的动作穿了过去!
眼前豁然开朗!刚从黑暗中出来,虽说现在自己能看到的也就只有微弱的一点闪光,不过这已经够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了。******!还真的是被大怪兽给吃了!这不停胀大缩小的玩意儿就是心脏吧?那自己刚才呆的那个地方又是哪里,食管,胃,小肠,大肠,又或者是******十二指肠?
管他呢,反正老子现在是可以直接对你下手了!刘猛狂笑着,一双手便捧住了那颗比他脑袋大上三四个的怪兽心脏,然后用力往怀里一拉……
咦?小样!还挺不服气的嘛!刘猛用尽全力,反正就是把这玩意儿弄不掉。说不得又将一张血淋淋的臭嘴凑了上去,在那心室与心室之间的连接处便是用力一口!
一股辛辣带着咸味的鲜血直接涌进了喉咙,汩汩不停地朝着刘猛肚子里面灌了进去。耳边是怪兽震天的哀号,而刘猛却是再听不到任何声响,因为就在怪兽血吞进肚子里的那一霎拉,一股巨大的力道便从刘猛体内猛地爆发了出来,那力道来得如此之猛,来得如此之快,又如同火山喷发,带着一股沛然不可挡的气势,充塞于四肢百骸,一时之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即将爆掉的气球一般。
啊!刘猛再也经受不住那股巨力,忍不住便在这怪兽身体里面拳打脚踢起来,只仿佛自己的每一拳每一脚都有着千钧力道一般,颇有点巨力在手,天下我有的架势。每一拳每一脚,都带动身上的皮肉破开,鲜血流了出来,而那些从心脏里面流出来的怪兽血则顺着绽开的伤口渗了进去。
说来也怪,那些怪兽血看起来也就和平常的鸡血鸭血没什么区别,可现在进入刘猛身体里面,转眼就化成一道道莫名的力量,这一点让本来就快要爆体的刘猛苦不堪言,唯有加大力度不断打击怪兽身体,方才能够稍微舒服一点。
随着他的不断击打,怪兽身体的翻动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最后趋于平静,而刘猛身体上面绽开的那一道道伤口也开始快速复原,不大会儿功夫已然再也看不见踪迹。
“呸!呸!”刘猛一边不停地将流进嘴里的怪兽血吐了出来,一边顺着刚刚找到的那根食管往外爬,“叫你丫牛逼!嘴大了不起啊?到最后还不是被老子给活活打死了!”
然后,刚刚从怪兽嘴里爬出来的这厮就彻底地处在了呆滞状态,扑通一声掉在水里,差点呛了个半死。
龙!头生双角,颌下有须,体型修长巨大,遍体黄金鳞甲,身如蛇形,这不是龙是什么?
刚才,老子咬死的是一条龙?爬上岸半天了,刘猛依旧指着自己的鼻子一遍遍地自言自语,很像他初中时候学过的那篇鲁迅大师作品里面的祥林嫂。
这个就是他自己有所不知了。普天之下皆以青龙为尊,黄龙为王,像那种由蛟所化的,即便是能承受过天劫之力,成功化龙,身上那股子冲天的妖气还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掉的,毕竟那不是正统。
并且,虽说现在这条黄蛟已经身具龙形,毕竟未能抗得过天劫人祸去,说穿了也还只是一条蛟龙。倘若是真的已经化龙成功的那种,不把他满口牙齿崩掉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