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清晨,耳边鸟鸣啾啾,寒风呼啸,体内却似有暖流回旋,精神奕奕。睁开眼,窗外已是蓝天如洗,白云悠悠,艳阳高照。他忽然想起昨夜之事,蓦地坐起身来,刚一环顾,心中顿时大凛,“啊”地失声大叫。
只见自己身在崖顶山坡破庙之中,哪里有昨日的庞大寺庙、四方佛陀和怒目金刚,便连昨日的那些枯骨都不见踪迹。坡下四周松林如海,荒坟错落,枯草纷纷摇曳,他的身上盖着一堆厚厚的草垛,昨夜那女子呢?
楚牧脑中一片迷乱,难道昨夜之事竟是一场幻梦吗?他猛地掀开草垛,那装着朱蛤和蜈蚣的瓦罐和麻布袋安然在墙角下,但在他身边,赫然横放着昨夜那金丝银边的《八阵图录》还有一个锦绣小丝囊,其上绣着山川大泽!
他心中一震,将那丝囊抓起,轻轻一抖,眩光闪耀,氤氤氲氲的雾气从口袋中冒出,入鼻清香,豁然是一粒地元气丹。这显然不是做梦,楚牧脑中稍稍迷乱错愕,亦真亦幻。他定了定神,将地元气丹重新收纳入囊。
楚牧茫然起身,将摊放在地的书卷一一收起,放进行怀里贴身收藏,然后背起药篓往山下走去,走得几步,突然发现满山枯草中横七竖八地躺卧着众多野兽的骸骨,有虎狼鹿羊,交叠横陈,有些头骨明显受过重击,裂纹四散,看起来愈发狰狞。
“昨夜,明明是寺庙之中的人骨?难道昨夜那些和尚尸骨都是这些畜类尸骨所化吗?”他陡然又是一惊,冷汗满背,仿佛掉入深不可测的冰渊寒窖。
震惊之后才觉得自己昨夜的大胆,不禁又摸了摸怀里的丝囊,这显然是交易的预定金,他一时不知该不该应诺下去。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君子重诺,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只是以后受人承诺时要多留一份心思。
他单纯豁达,忧愁怨怒素不久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世事,上苍自有安排。我又何必杞人忧天,自寻烦恼?听天由命就是。”一念及此,顿时大为轻松。楚牧走了片刻,看天高地远,万水千山,白云悠悠,碧水遥遥,他的心情又渐渐舒畅明亮起来。
又想到,“我如今对这些妖鬼之类尚有害怕心思,便是心底还不够罡正。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于是心地也坦然许多,吟唱着正气歌,悠悠哉下山去也: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秦岭天险,西接蛮荒,东连渤海,雄奇险峻,天下知名。山中道路又陡又狭,深沟巨壑,随处可见;其惊险之处,真个飞鸟难度,猿猱驻足。
时为三月,正是初春时节,满山新嫩如绿叶,银雀蝶舞,一片斑斓景象。
崇山峻岭之中,但见一条鸟道,上依绝壁,下临深谷,若有若无,蜿蜒向南。一阵山风呼啸而过,掀起崖上枯藤,露出三个斑驳的暗红大字:“通冥路”。其时空山寂寂,鸟息虫偃,泉流无声,绿衫摇曳,几只白鹤舞上九霄,真个人间仙境。
楚牧背着药篓,一路采摘停顿,沿崎岖山路进入大山深处。行了一程,道路渐趋险峻,顺着山势起伏不定,时而傍依绝壁,时而俯临深谷,时而在林莽中穿梭,时而在深谷中潜行,他身手灵活,每每在荆棘藤蔓间采出珍稀首乌,菌菇类药材。
一路上,楚牧的收获不少,药篓里已经装了不少的药材。民间有“雨后三日采药”之说,不过他还算是顺利,或许不用那么长时间就可以回去了。
蓦地!
楚牧停住了脚步,微佝着身子,目光四处打量,耳朵隔着被山风仔细的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林间小道上遥遥传来几句人语,在这空山之中回响,显得分外清晰。
“这荒山野岭的,哪儿来的人逗留,即使是那些贵公子狩猎也不应到这里来啊?该不是附近村庄、部落里谁闲着没事进山打猎来了吧?”楚牧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听,确认没有听错,辨别方向后,便举步朝左边行去。山中相遇,就算不必结伴而行,打个招呼也好。
前行百来米,随着那嘈杂的人语声越来越清晰,楚牧的脚步却放缓了下来。皱眉暗忖道:“奇怪,人好像不少,而且听口音并不似长安地带的。不知道这等雨后路滑时节,为何会出现在这深山荒僻之所?”
楚牧不由暗中警惕起来,蹑手蹑脚的缓步前行,靠着茂密的灌木和粗壮的树木遮挡,楚牧在不惊动前方那些人的情况下,缓速接近,并寻了一处隐秘的地点藏身查看起来。
前方林间是一片较为开阔的空地,或站或坐着十二个人。楚牧不动声色的观察,马上就从他们的着装打扮上辨别出来,这些人并不是普通人。从他们身上所散发的无形强大气血便能看出,这些人都是高明的武者,还有一人鹰钩鼻、吝啬眼,浑身气息隐晦,好似是个修道者。
“刀?弩!”
楚牧的眼睛眯成了弧线,这群人所携带的狰狞弩箭,让他的心陡然拧了一下,下意识的调整着身体躲藏的位置,让自己更隐蔽一些。
秦唐王朝的兵器法,禁刀不禁剑,禁弩不禁弓。寻常武者在长安辖区内是不准配刀和弩的。其实以楚牧读书人的身份,还可以配剑全国游历。
运转全身劲力,呼吸吐纳亦转换成龟呼,尽量将全身气息将到最低。眯眼仔细观察,楚牧又发现这十人可以分成三拨。那靠左边席地而坐的六个面相凶煞的大汉应当是一拨,靠右边站立交谈的三个人男子明显又是一拨,最后,还有一个女人在楚牧前方不远的位置独坐着,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身上的衣服让楚牧感觉有几分熟悉。他能明显的感觉出来,这个女人应该和那两拨人不是一路人马。
“二当家,你说这鬼地方,毒虫猛兽出没频繁,咱们不回去山寨搂娘们暖被窝,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值当嘛?”说话的是一个独眼龙,倒也没带眼罩,那黑洞洞的眼眶就这么外露着,平添了几分煞气。一道刀疤沿着眉心直下,从眼帘上划过,直落到颊边。看的出来,他这瞎眼当是因快捷的一刀所致,伶俐尽至,料想他胸口也会有一道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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