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堂下还沾着秀女都紧张了起来,忙俯首帖耳的站好,心下暗暗祈祷自己不是那离开的十二个。
苏尚仪缓步踱下阶梯,走到秀女之间,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她倒没有再出什么怪招,只是把那些太胖了的,太瘦了的,太矮了的、太高了的、长得不入她眼的,挑了十二个离开。
终于结束了,安若宁呼出一口气,但见剩下的一百个秀女都还恭恭敬敬站在原地,她自个儿也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苏尚仪又回到堂上,收起原本松懈下来的表情,严肃道:“你们都是今儿留下来的秀女,我会在以后的三个月里教你们宫里的规矩,至于其他的,你们都不用管了!”
众秀女皆心头一喜,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
苏尚仪眉头一皱,立时严声又道:“你们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宫门接受秀女期限为四天,每天选出一百人留在宫里学规矩,但也别以为三个月后就等着皇上翻牌子;还有复试,复试不过者,皆贬为宫婢,剩下的秀女还要再学半年的规矩,才会被送到皇上面前!”
苏尚仪话就像狂风一般硬生生刮入众人的耳朵里,还带着刺痛的感觉,殿里立时又静了下来,秀女们这才发现宫里竞争是那样严酷,刚舒下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刚平复的心情又翻腾了起来。
气氛变得严肃,苏尚仪顿了一下,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又道:“这三个月里,你们要好好学规矩,想在宫里待下去,规矩不能少,皇后、贵妃、贵嫔,娘娘们喜不喜你,要看你是不是懂规矩。好了,今儿就到这儿,现在该有酉时了,鲁嬷嬷,带她们下去吧,该嘱托的,你再嘱托!”
“是!”站在旁边的鲁嬷嬷垂首道,苏尚仪点了点头,领着两个小宫女走出了大殿。
“姑娘们,你们跟我来吧!”
年龄较大的鲁嬷嬷由一位小宫女扶着走在前头,边走还边道:“各位姑娘,你们现在还是姑娘,等过了复试,你们就是小主了!”
“现在,我带你们去储秀宫。储秀宫分为梅兰竹菊四院,你们是住在竹园,由于这一次姑娘太多了,储秀宫虽然扩建了,还是要四个人一间房,姑娘们就好生将就将就吧!”
鲁嬷嬷停了一口气,转过头,似乎在观察这些秀女们的反应,果然,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嘴里忍不住嘟嚷了几句,鲁嬷嬷把这些看在眼里,也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竹园,一般情况下,姑娘是不能离开,更不能出储秀宫;你们先修养着,两天后,才是正式开始学规矩;嬷嬷们都很严,只要姑娘不犯错,中规中矩的,就不会被罚,还有……”
鲁嬷嬷走在前面继续说叨着,安若宁跟在后头,本来也听得很是仔细,但是后面鲁嬷嬷越说越唠叨,便感觉很无趣,安若宁也不想再听下去了,便任由那些秀女们苍蝇般的往前挤,自己倒也乐得落在最后,歪着头左右打量这皇宫里的布置。
果然是红墙绿瓦,气势恢宏,安若宁前世虽在电视里见过那些皇宫建筑,但要说真正身临其境,感觉又不一样了,虽是绿叶,但她已知青山!
“安妹妹,在看什么啊?”
正在安若宁自得其乐的时候,一个让她警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曾雅竹既是御史的女儿,对于宫里的很多事她都知晓,自是不愿像那些女孩一样扑向前去,只是令她奇怪的是,安若宁为什么也没抢上前去听呢?
“没看什么,就是觉得宫里的装饰都好大气,和江南雅致的风格不同,一时呆住了!”安若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曾雅竹也“呵呵”一笑,追上安若宁,与她齐平走,迟疑了一下,又道:“妹妹怎么没有去听听鲁嬷嬷说些什么?”
安若宁想了一下,看着前面一群人,朝她噜了噜嘴,笑道:“姐姐不也没去吗?想必姐姐已经知道,若宁又何必舍近而求远,白费那力气呢?”
曾雅竹一愣,转过头看向安若宁,只见她一脸真诚,含着笑意,也正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尴尬,道:“我哪儿知道啊,要不是挤不进去,我才不会晃在后面呢,只有眼巴巴等着那几个交好的姐妹帮我了!”
“那敢情好,姐姐也顺道帮若宁一把吧!”安若宁继续笑道,现在她算是知道什么叫皮笑肉不笑。
“好啊,我倒是无所谓!”曾雅竹满口应道,忽的,似乎又想起什么,话锋一转,正色道:“妹妹,今日看你脸色不好,我说过帮你找太医的,只是现在天色太晚,只怕要到明日再说了!”
“多谢姐姐还记得,现在好多了,不必再费那心!”安若宁心里有些打鼓,曾雅竹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怎么行,现在妹妹好歹进了宫,还要学三个月的规矩,要是累坏了怎么办,不如这样,反正要休息两天,我们明日同苏尚仪请个假,就说你身体不舒服要去太医院!”
“啊?”安若宁一时被曾雅竹的话给震住了,张着嘴半天才道:“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有病就要医啊!”曾雅竹笑着冲她眨了眨眼。
安若宁还有些发咻,曾雅竹老爸当的那个御史官位定不小,曾雅竹在宫里想必也有自己的关系,怪不得那些人都要讨好她,和她搭上关系,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只不过,曾雅竹这样做是真不知道宫中的规矩怎么还是另有目的,安若宁一直觉得,对于这个曾雅竹不能完全的相信。
一行人终于到了储秀宫,梅兰竹菊,东西南北,这竹园当然在南苑,大家走进竹园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要叫竹园了,满院子种满了竹子,而她们的居所居然也是竹舍,而且还是双层的那种,上面住人,下面就是她们学习得地方。
曾雅竹拉着安若宁站在最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讨论着这个竹园,时而还调笑一两声,让那些秀女还认为她们入宫前定是好友一般,又哪里知道,这两人不过才认识半天,而且都还是在互相试探!
“曾姐姐,你在这儿啊,教我好找!”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安若宁顺着声源,看见两个大约十五岁的少女向她们这边走来,一个是瓜子脸,一个是鹅蛋脸,走在前面的正是说话人,还一脸欣喜表情。
“你这猴儿,今天怎没来找我?”曾雅竹打趣道,拉起那瓜子脸少女的手,“我怎没在偏殿见着你呢?”
“当然啦,我报了名后,又没去偏殿!”瓜子脸少女笑眯眯道。
“为什么?”曾雅竹疑虑的看着她。
少女呵呵一笑,将身后那个鹅蛋脸少女推出来,道:“要怪就怪她,要不是爹说让我陪着她,我早就来找曾姐姐了!”
鹅蛋脸少女脸一红,转过头,嗔了那瓜子脸少女一眼,逗得那瓜子脸少女又一阵大笑。
曾雅竹倒没注意瓜子脸少女的话,仔细看着那鹅蛋脸少女,一拍额头,笑道:“凌雪,这应该就是你给说的那位荣宝斋的大小姐玉锦然吧!”
杨凌雪乐呵呵道:“曾姐姐就是聪明,我还没说你就猜出来了!”
“曾姐姐说笑了,我家就是个行商的,我那是什么大小姐,顶多是个商人的女儿!”玉锦然谦虚道。
“你倒会说好听的了!”程凌雪瘪了瘪嘴,附到曾雅竹跟前,又小声道:“曾姐姐不要听她的乖话,等相处久了,你才会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玉锦然不满了,嘟起小嘴,便不再理程凌雪,曾雅竹看着二人斗气,不由笑了起来,逗得程凌雪、玉锦然也笑了起来,一时间,三人笑作一团。
见曾雅竹三人聊得开心,安若宁有些无趣,但碍于面子又不好走开,只有在这当个透明人,但还是有人记得她的。
曾雅竹最先停住笑,拉过安若宁的手,向那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今天刚认识的好妹妹安若宁,若宁妹妹,这是我的闺蜜程将军的掌上明珠程凌雪,这是荣宝斋大小姐玉锦然!”
曾雅竹毫不含糊的介绍这两人,其间还有些打趣的味道,安若宁向她们笑了笑,寒暄了一番,便没打算再开口说话,只是那程凌雪实在豪爽大方,性子活跃,也不管对方愿不愿,对着安若宁道:“安姐姐,既然曾姐姐都说你好,你一定就很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你可不要嫌弃我这个妹子大大咧咧!”
其实,比起心思缜密、心机深沉的曾雅竹,安若宁更喜欢这个说话直白、大大咧咧的程凌雪,但是听她的口气因为自己和曾雅竹的关系才和自己好,若是自己哪天和曾雅竹关系僵了,那么她也一定会舍弃自己,这个人还是不要深交的好!
短短的一番思考后,安若宁已经想好如何处理这些关系,便笑道:“怎么会啊,程妹妹性格豪爽大方,我喜欢都来不及,又哪会嫌弃?”
程凌雪呵呵一笑,也没同安若宁再说什么,把与她同来的玉锦然也晾在一边,竟拉起曾雅竹到一旁说起悄悄话;在安若宁看来,这程凌雪还真是不太会做人,一切都全凭自个儿的喜好行事,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玉锦然别扭的的绞着帕子,时不时的把目光投向说话的那两个身上,眼里含着失落之情。安若宁知道这玉锦然定是也想巴结曾程二人,虽然她的容貌比那二人强上很多,但要想在皇宫里生存,并不是长得漂亮就能决定的,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商人女,可以想象玉锦然的老爹为了她女儿能攀上这层关系,从中费了多少银子;不过,安若宁却不喜这些趋炎附势之辈,心下便不愿与她过分结交。
可能真的太无趣,玉锦然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若有所思的安若宁,道:“安姐姐,你是江南人吧!”
安若宁不小气,见玉锦然主动找自己说话,便笑着答道:“是啊,玉妹妹真是厉害,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底细!”
“呵呵呵,我见安姐姐性子沉稳含蓄,人又长得漂亮,我虽没去过几次江南,但听我爹爹说江南的女子都是些小家碧玉,惹人怜爱,便胡乱猜的。”
“妹妹谬赞了!”安若宁绞着手帕笑道,但心里却不舒服,总觉得玉锦然这话听得不是滋味,但又不好反驳,便把那口郁气憋在心里。
玉锦然倒是像没感觉一样,见安若宁于自己调笑,便亲昵的拉起安若宁的双手,与她说起悄悄话;安若宁本来性子就和煦,又不愿得罪人,便应付着和玉锦然说起话,几番交流下来,安若宁却发现玉锦然并非是自己所想那种人,倒像个被娇惯坏了、心思单纯的小丫头,心里对她的偏见便小了许多,也不知不觉的有些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