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整片皇宫被包裹在夜的怀抱里,几点星星之火,点缀着这片孤寂。
竹园里,竹林随着林风摇摆呼唤,互相嘶磨着,似倾吐心声一般,而夜,冲蚀着竹林,这般宠溺着包容着,让它们成为了唯一的喧哗。
抱膝坐在床上,安若宁睡不着觉,看着微微颤抖的烛火,窗外竹林的喧哗,却仿佛显得这个夜晚更加宁静了般。
“哗!”
窗户一不小心忽的被夜风吹了开,打在墙上,响声那样清晰,烛火颤抖的更厉害了,就好像在恐惧什么一样,直至熄灭,房间里也瞬间陷入黑暗,冷风丝丝袭入,却又连绵不绝。
安若宁原本发着呆,被灌进的冷风一下子惊醒,连打了个寒战,披上挂在床头裘衣,安若宁走到大开的窗户边,看着窗外摇晃舞动的竹林,叹了口气,拉着两边的窗叶就要关上。
突然,“呼”,不知何处,一个白影忽的飘来,就站在安若宁面前,隔着窗台,惨白的脸,深陷的眼眶,鱼眼般大小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嘴角微微勾起,却显得那样狰狞可怖。心跳漏停一拍,安若宁一声惊叫,转身跪在窗户下,急急的喘着气。
“没有鬼没有鬼,世界上没有鬼,没有鬼……”
絮絮念叨,安若宁闭上眼,不断低声安慰着,迫使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感受到了稍许的心安,安若宁撑着身子,再次站起来,小心的打量着窗外,窗外竹林晃荡,摩挲私语,一片宁静幽寂,再也没有了任何白影的迹象。
“原来是幻觉!”安若宁拍着胸口,长吁出一口气,将窗户关上。
转过身,安若宁摸黑向着床边走去,走了一半,对于刚才的事似乎又感到一阵心悸,毕竟不管怎么说,安若宁也只是个女孩,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只是个女孩,不管刚才的事是真是假,受了惊吓,都希望能找点安慰,可是这里却只有安若宁一个人。
又转身向烛台走去,安若宁扶着屋里的桌边寻找火折子,忽然,似乎又听见屋门被推开的丝微声音,安若宁心里一惊,神经因为刚才的白影而变得异常敏感,揪紧身上的裘衣,安若宁感到一阵冷汗淋漓。
有人影,珠帘外有人影!安若宁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哐啷”一声,被椅子撞得跌倒在地,她却恍若未觉,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帘外。
哗!
珠帘轻轻被掀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缓缓走了进来。
眼睛似乎已经适应了黑暗,安若宁这次看清了,走来的人和刚才的那个白影一模一样,只是满头的华发直垂到腰际,没有挽髻,被风吹的异常凌乱,一身白衣,上面绣着好似鲜血一般的红牡丹,开的正艳。
一步一步,安若宁依然跌坐在地上,向后退着,此时她已没了力气站起来,颤抖着,只愿那个一身白的人没有看到她。
“柳越,我的好妹妹,你在哪儿啊?你说你要带我去见阿舒,你在哪儿?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
白衣人幽怨的声音飘荡出来,却听得安若宁一阵悚然,也没有听清说的到底是什么,安若宁秉着呼吸。
白衣人走到床边,抚着凌乱的床铺,咧嘴一笑:“柳越,我知道你在这儿,呵呵呵,你藏起来了,可是……我看到你了!”
安若宁蓦然一惊,却正好看到床边投来的一道眼光,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呼吸不畅,她……她……真的看到我了!
“啊!”不由自主的惊叫一声,安若宁急忙向着另一个方向退去。
“柳越!”白衣人跌跌撞撞跑过来,就算撞到桌椅,也像没有感觉般,直直向着安若宁发出声音的位置跑来,倒退不及,裘衣的衣角被白衣人抓住,安若宁死命挣扎,而那白衣人却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一样,抓着就不放手,半跪在地上,苍白的双手,一把就攀上了安若宁的脖颈。
“柳越,柳越,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跑,你要食言吗?你后悔要带我去见阿舒吗?你要独占阿舒吗?”
白衣人摇晃着安若宁,大声喝道,双手也不停息,死死掐着安若宁的脖子,就想要把她置之死地才肯罢休一般。
“咳咳咳……”安若宁感到一阵窒息,挣扎着,双手扯着白衣人的手,无奈她的手紧紧桎梏着安若宁的脖颈,死不松手,又好似有滔天的恨意般。
“我不要阿舒,我不要阿舒!”好不容易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安若宁抓着白衣人,紧咬她的字眼,连忙吼道。
“你不要阿舒!”白衣人的手明显的顿了一下,一怔,口中喃喃念道。
“对,我不要阿舒,不要他,我不要他,他是你的!”安若宁寻着着机会,偱循诱导,双手缓缓推开白衣人的手。
“我的?”白衣人恍惚说着,眼里有一丝迷茫,有一丝幸福,不过,只是一瞬间,面色又变得狰狞,“阿舒死了,阿舒死了,你骗我,是你害死了他,你去死,你去死!”
白衣人又发疯般的撕扯上来,安若宁趁着刚才好不容易脱离了桎梏,推开了白衣人,向着旁边移去,这时见白衣人又发疯了,连忙撑着身子,半坐起来,看准时机一把将她扑倒在地,死死抵着她干瘦的双手。
现在,安若宁已经可以肯定这个白衣人不是鬼,因为她有温度,她有气息,她也只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可怜人,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她的面容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五六来岁,可是为什么她却是满头白发,是什么样的刺激让她的花样变成了这般憔悴?
两个人撕扯挣扎了半响,安若宁依然奋力死死把她压在身下,不过安若宁却可以想象,现在自己的这般模样是怎样的狼狈。
“阿舒,阿舒,阿舒……”
白衣人认命般的停下了动作,只是口里依然喃喃的念着,听起来是那样的凄凉,那样的悲哀,安若宁也脱力的般的趴在白衣人身上,心里却是无限哀伤。
阿舒是谁?安若宁心里想着,柳越又是谁?还有这个白衣人,她是谁?
坐起身,安若宁喘着气,转头看向白衣人,仿佛看到了她眼角的晶莹,闪闪滑下。
狼狈的爬起来,安若宁跌跌撞撞的走到烛台边,摸着烛台,原来火折子就在这儿,点燃了烛火,安若宁滑坐下来,眼睛却盯着白衣人的方向。
白衣人似是毫无感觉般的,茫然的躺在地上。
“柳越,阿舒,阿舒,呜呜呜……”白衣人哭了出来。
地上很凉,歇了一会儿,安若宁缓缓爬起身,走到白衣人身边,想要把她扶到床上去。
“谁?”白衣人身子颤抖了一下,转过头茫然的四顾着,“柳越?”
刚和你打了一架就忘了是谁,真是……安若宁无奈的咧了咧嘴,刚想要说话,却发现白衣人并没有看向她,而,眼睛没有焦距般的四面寻找,心虚的抬起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她却……看不见,原来她看不见,安若宁心里一惊,那刚才她根本没有看到我,一切都靠声音来辨别的,她……
“我叫安若宁!”安若宁鼻头有些微酸,轻轻的说道。
“安若宁?安若宁?”白衣人念叨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拍开安若宁的手,“是谁?是谁?我是谁?”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白衣人噌的站了起来,推开身前半跪着的安若宁,撩开珠帘就跑了出去,安若宁心里一阵惊诧,连忙爬起身,也追了出去,跑出院子,跑进竹林,却不见了那白衣人的身影,只听见那惶恐的声音遥遥传来。
安若宁心里有些着急,一想到那白衣人是个瞎子,安若宁就于心难忍,一定要找到她,不然……
突然,感到脑袋一昏,安若宁一阵无力,昏倒前,她仿佛看到了暗红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