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宁说完这段话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番盛怒下的失常之态,取而代之的是悲哀与痛心;玉锦然睁着空洞的眼睛,似没有焦距般的注视着前方,整个人无力的跌坐在地,不断摇着头,小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吐不出半个字。
“这就是宫!”安若宁蹲在玉锦然身前,抚着她的肩,凄然道,“从我们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我们再也不能简单的活了,锦然,姐姐给你说这些,你不要怪姐姐残忍,现在弄明白也比以后吃了亏才懂要好得多。可能,我也有私心吧,那件事也牵连到我,也威胁到我们两个人生命,所以我们说话行事,都要比别人都小心,记住,这也是我们作为秀女保命的唯一方法!”
玉锦然还是不说话,傻傻的,就像没听见安若宁说了话一样,过了半响,她才深吸一口气,眨了眨还噙着泪、红通通的眼睛,抹去脸上的泪痕,用暗哑的声音无力的说道:“安姐姐,谢谢你,以前是我太天真,把好多事都想的太简单,还自以为聪明的沾沾自喜,原来自己这么傻,傻到什么时候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谢谢你,安姐姐!”
“谢我?”安若宁苦笑一声,道,“我不也和你一样吗!”
“可是,姐姐,你比锦然懂。”玉锦然抬起头,看着安若宁,眼里含着一丝渴望,“姐姐,你可以留在锦然身边,帮助锦然吗?”
安若宁心中一动,看到玉锦然眼里的坚持和真诚,有些恍惚。
“姐姐,你好好考虑,锦然不会逼你!”玉锦然见安若宁,没有回答,又道,“我知道,曾姐姐这些天对你这么殷勤,她一定也想拉拢你,可是姐姐……”
“我都知道!”安若宁打断玉锦然的话,淡然的笑道,“可那不一样!好了,我们先回去吧,她们该等急了!”
听到安若宁说要回去,玉锦然又垂下头,迟疑了一下,有些事已经结束了,而有些事还在继续,我要去的是南天门,绝不能在此之前就把自己推向阎王殿!
深吸一口气,玉锦然撑着地面站起身,拍着衣服上的枯叶,挽起安若宁的手,虽然心中苦涩,但仍笑着道:“好,安姐姐,我们回去吧!”
看着玉锦然勉强的笑容,安若宁了然,已经没有时间让自己再去伤感了!在这个现实的宫里,面对,才是一切真理!
“安姐姐,你有想过复试吗?”
“复试……”
和玉锦然一起回到屋子的时候,天又暗了下来,才下过了不就的暴雨似乎又要来临了,风呼呼的吹,竹舍前大片的竹林被风吹的“簌簌”摇晃,枝叶乱颤。
屋里不想又坐满了人,安若宁有些不悦的直接走到自己的床铺上坐下,这些人怎么又都来了,难道对于周莲儿这事儿,她们就一点觉悟也没有?
玉锦然没在桌边找到凳子,也随着安若宁坐到她的床铺上,曾雅竹看见她们回来,淡笑着和一旁的秀女继续说话,但余光却一直注视她们。
“锦然,你好了吗?”程凌雪转过头笑着问道。
“嗯!”见众人都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玉锦然还未适应过来,神情有些不自然,但仍然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莲儿这些日子都和我们这么好,我一时为她不值罢了!”
“是啊,莲儿好可怜!”许彦玲垂下眼睑,偷瞄了曾雅竹一眼,又继续道,“可是,曾姐姐也说得对,犯了错就要受惩罚,那也是莲儿该的。”
“只是,那罚也未免太过严厉!”另一名安若宁不常见,但却经常和周莲儿走在一起的秀女张玉颖接口道,“我还记得,锦然和若宁犯错的时候,不也只是罚着打扫舍房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带了点异样的看向安若宁和玉锦然,曾雅竹眼眉含笑,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也看向两人。
玉锦然神色一紧,听见张玉颖现在提起这事,明显是找她们的碴儿,面带了着些怒意,看着张玉颖道:“玉颖,你怎么说话的,我和安姐姐那次是无心之举,竹林那么大,我们哪儿知道哪里是禁区哪里又不是;而莲儿这是明知故犯,玉颖你怎么能把我们和她的这件事相提并论呢?难道你认为苏尚仪会厚此薄彼吗?”
“怎么不会!”张玉颖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玉颖你是不相信苏尚仪,还是认为我们那次是胡说八道?你若不服,可以自己去问苏尚仪,何必在我们面前嚼舌头!”安若宁也有些气急,此时说话也不再留情面,这个张玉颖和周莲儿是一路货色,只是比周莲儿还八婆,又胆小且说话又毒。
“安若宁,你这话怎么说的,要是没有秘密,你又怕被别人说么!”听安若宁这么说,张玉颖几乎跳起脚,指着安若宁叫道。
“呵,那好,我倒是想听你来说说,有什么秘密!”安若宁冷笑一声,盯着张玉颖,寒声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不先把竹林里的那件事说清楚!”张玉颖眼神闪烁的移开,“你要是说不清楚,我们就不得不怀疑苏尚仪厚此薄彼了!”
“哦?”安若宁不屑的转开头,挑着嘴角,看着手里的绢子,“你要怀疑就怀疑吧!关我们什么事,你怀疑就去找苏尚仪理论啊,说不定你马上就可以去浣衣局陪着周莲儿了!”
“你……”张玉颖恼怒的指着安若宁,说不出话来。
“对啊,你要是怀疑,就去质问苏尚仪啊!”玉锦然见张玉颖说不出话了,嗤笑着道,指着门口又道:“快去啊,说不定苏尚仪现在还在舍房呢,你也可以省了那几步路,待会就直接回去收拾吧!”
张玉颖胀红了脸,胸口起伏,咬着嘴唇,怒视着二人,之前她得理不饶人,现在安若宁玉锦然二人一样得理不饶人。
“好了好了,都是好姐妹,闹什么别扭!”曾雅竹微笑着,拉着张玉颖坐回去,转头看了眼安若宁,笑道,“安妹妹都说了那次没什么,你们怎么就硬是揪着不放呢?就算是有什么,那也是安妹妹的厉害,对不对?”
曾雅竹这话虽说的声音不大,但却敲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头上,安若宁抬起眼皮瞄了曾雅竹一眼,她是什么意思,要激所有人都对自己不满吗?还是要激自己乖乖的听她的话?哼,曾雅竹,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缓了口气,装作没听见,安若宁笑着站起身,走到张玉颖身边,又道:“玉颖妹妹,刚才那话是我说重了!可我不那么说你能住口吗?我知道你和莲儿是一屋的,为她抱不平也是正常,只是你刚才的那番话要是真的被苏尚仪听到了,后果你可想过,难道莲儿的教训还不够吗,再赔上个你,才满意?你难道就看不出,苏尚仪罚莲儿罚得这么重就是为了杀鸡儆猴的吗?再想想,要是这番话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那你还真的要去浣衣局了!”
安若宁这话说的异常诚恳,张玉颖愣了一下,似乎也想出了其中的利害,眉头霍然皱起,脸色也变得苍白,她还真不知道要不是安若宁激得自己恼怒,自己不知还会说出什么样逾越规矩的话,心中顿时对安若宁生出感激之情,抬起头向安若宁微微一笑。
安若宁也回应了她一笑,霍然转过身,抬头一扫众人,继续又道:“其实,我不知你们对那次的竹林事件有那么大的看法,不瞒你们,我和锦然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是啊,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非要揪着这件事不放,那天在竹林里,黑漆漆的,到处都是鬼影,你们认为我和安姐姐还会有心思寻什么,碰到苏尚仪我们魂儿都没了,哪还知道苏尚仪那么晚还在竹林干什么,你们就只知道竹林禁区里有什么了,哪还知道我和安姐姐也是两个小秀女,又迷路了,当时心里有多惶恐!”玉锦然说的也不假,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声音变得哽咽沙哑。
一时众人都变得有些难堪,当然,大大咧咧的揭开别人伤心事,还大放厥词,无缘无故让别人又受了委屈,最后却发现是一个误会,自然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屋里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玉锦然低低的呜咽声,和安若宁轻柔的安慰声。曾雅竹眯起眼睛,看向安若宁,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安若宁也看到了曾雅竹的表情,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她知道还得找个机会安曾雅竹的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