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玥连城扑过去,迎面拦住秦冰然。
月光下男人发丝乱舞,五官俊丽,脸色惨白:“今日你若带着慕云沧海的尸骨逃走,从此你我见面便是仇敌!”
“但是我今日一定要带他走……你拦不住我。”冰然低喝:“让开。”
“让我让开,可以!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他稳稳站立,没有一点让开的意思。
秦冰然闭上眼睛,又睁开,狭长黛眸已经无情,忽然伸出手就朝他劈去。
北玥连城不闪不避。
手掌触及到他的胸口,冰然才感觉到他的身上一点功力都没有,简直和没有练武的人一模一样。是她砍断了他的手,害得他成了废人。
冰然忽然收手,可是劲道已经撒出去大半,冰然用力扼住手腕,内力反噬下顿时吐出一口血。
可是雄浑的掌力依旧汹涌地扑向北玥连城,砸中北玥连城的身躯,男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接飞了出去,砰一声砸断一棵树,摔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连城!”冰然嘶声大吼。
她到底做了什么?
楚歌蝠王他们立刻扑到北玥连城身边去,全都仇恨地望着冰然。
她欺骗世子的感情,砍断世子的手倒罢了,至少世子还能好好活着,可是今天,她竟然会对世子下杀手!
这下,连最看好他们的蝠王都觉得他们的关系再也无法挽回了。
楚歌恶狠狠道:“秦冰然,今夜你走不了的!”一声令下,所有人修魔人全都围住了秦冰然。
冰然怔怔站着,想去北玥连城身边看看情况如何,可是却挪不动脚步。
想背着身上的白骨去玄机洞,可是脚不知道怎么,灌了铅一样,沉重地很,踏一步都觉得浑身疼痛。
忽然,腰盘一痛,不知道是谁趁着她神色恍惚捅了她一剑,又猛然抽出剑锋。
冰然狂吐一口鲜血,身体轰然倒在地上,连着背上的人骨头都散落在地。
腰上鲜血喷涌而出,冰然望着地上的碎裂人骨,东一团,西一节的,目眦尽裂。她顾不上止住腰间的血,双手胡乱地扒拉,把散落的人骨收回自己的身边,生怕少了一节。
那边,姑获和绿姬斗得难分胜负,这厢冰然整个人都浸泡在了自己的血水里,还在艰难地往散落在树下的一节人骨那边爬,手艰难地伸出,要去抓那块骨头。
身后脚步纷至沓来,又有人提着剑在她脊背上戳了一刀。耳边似乎传来蝠王的大吼:“怎么会这样?造孽啊……”
北玥连城重伤之下,婉转清醒,正看到手下朝着那个女人挥舞着刀和剑,而她仿佛无知无觉一样,拼命地朝那节属于慕云沧海的人骨边上爬。
她为了那堆骨头,可以不顾生死!
冰然似乎听到了北玥连城的声音,细弱蚊蝇,顿时停住了动作。可是再度仔细听了听,想听到北玥连城的声音,哪怕辱骂她一句也好,可是却再没有一丝属于他的声音和气息。
她真的被他抛弃了……
天下人都可以抛弃她,北玥连城也可以抛弃她。
但是……她不能抛弃师父……
她抿起因为染血而嫣红的唇,把北玥连城也抛到脑后,只用力地朝那节人骨上爬,可是力气似乎耗尽了,她怎么用力伸手,都够不到那节惨白人骨……
明明是那么近的,可是自己怎么会那么没用,为什么还爬不到那里。
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一双黑色鞋子,一只惨白却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了那节人骨,缓缓地搁在她的手边。她五指用力一抓,便抓到了。
抓到了,终于抓到了,她紧紧抓着人骨,惨烈地勾起一抹笑容,抬起头:“谢……”
谢谢还未说完,她的神情便僵硬住了。
眼前站着一个颀长清癯的男人,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只露出惨白没有人气的下半张脸,薄唇苍白,没有一点血色。隐约可见他的眸子通红,在斗篷里,正凝凝看着她,魔魅的眸底,竟然弥散着无尽的悲哀。
虽然他只露出半张脸,可是冰然还是能认得出来,这个人,他究竟是谁。
一只灼热的手掌按在她的后背,青冥的声音传来:“十七小姐,您要忍住,我正给你输送真气,马上就止血了……”
“恩……”冰然终于嘴巴一撇,哭出了声。而眼前那裹在斗篷里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如同俯瞰人世的神祗,没有伸手扶她,哪怕只扶她一下。
等身体有了力气,冰然抬起头:“师父……是你么?”
男人轻轻地勾起唇角,身子依旧动也不动,只是低沉地吐出一个字:“恩。”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现?”他的魂魄果然从地狱来到人间,可是却直到此刻才出现。可是他不出现她的心是平静的,他一旦出现,她的心就好像卷起了滔天海浪,再也无法宁静。
他却沉默着,并不回答。
“能不能……抱我一下……”
可是慕云沧海却摇了摇头,下一刻,他不再搭理她,而是走向姑获和绿姬,手指握着一个笙,凑在唇边奏响,幽幽的呜呜声响起,一头雪白的龙豺狼从天而降,瞬间加入绿姬和姑获的战团。
冥战说过,慕云沧海这个男人的世界很大,没有什么人能猜得到他在想什么,又想要做什么。即便她秦冰然,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人,因为他的心中,一定还有比儿女情长更重要的事。
即便他心中有情,可是与为他殉情的赵晚词比起来,苟活在世上的秦冰然又算个什么东西?
冰然颓然垂下头,苦笑了一下。
忽然,旁边一道锋利的视线,正死死盯着她,豁然转头,正望见北玥连城,躺倒在蝠王的怀里,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血液从他苍白的唇角涔涔留下,只有狭长的碧色眼眸,死死盯着她,眼神里复杂的情绪一一闪过,最终都沉淀到了眼底深处,再也寻觅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
那一瞬间,似乎生无可恋,又似乎万念俱灰。
半晌,他虚弱地转过头,咳出一滩血,似乎再也不要看她。
冰然低垂下眼帘,也不再看他。
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忠于慕云沧海而放弃了他,就没有必要再后悔。
婆婆妈妈不是她的作风。
人世间所有的感情,她拿得起,放得下。
既然要了断,那就断的干干净净吧。
就让他们两个人,从此再也不会彼此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