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页！别吓我！”
凌远枫紧紧抱着乏力的娇躯，明显的恐惧自英俊的脸上流露出来。
胸口微微地起伏，石页双手虚软地下垂，没力气开口报平安，只好努力扬起微笑。
“石页？！”凌远枫又唤，声音掩不住惊喜，她撑过来了？
连续深吸口气，石页睁开眼，吃力地移动视线，然后，定在凌远枫身上：热。她皱皱眉。
凌远枫立即将她放到雪地上，“这样？”
她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满足地慢慢眨了眨眼：猜对了！
“她没事了。”看见她明显的笑颜，凌远枫淡淡道。
“噗通！噗通！”不少人跌落在地！
许久。
石页再次睁开眼，这次，笑容有了些力气：“逃过一劫。”
“石页？！”终于听到她开口的凌婉儿忙挨过来，“你没事了？天！你吓死我了！你、你——”凌远枫将哽咽的她撇到一旁，“一边儿去发泄，她没力气安慰你。”
好无情。
石页抛个眼神给他。
凌远枫回瞪她一眼：管好你自己吧！
深吸口气，石页慢慢抚上心口，“正常了。”剩下的只是体力问题。
“你有隐疾，怎么不早说？！”独孤名冷冷道，盯着她恢复些许血色的平凡脸蛋。方才的生死挣扎，所有人都会记一辈子。
她半阖上眼，偏头让脸触到冰凉的雪，忍不住舒服地叹了口气，“只有被吓到了才会发作，”喘了喘，不高兴地咕哝，“是你太会挑时候了。”
平时她很难被吓到的。
“……因为你完全卸去了心防，是吗？”
凌远枫声音暗哑，大手微微握紧她散落在雪上的黑发，该死！他还对她说安全了？！
“只能当是报应喽！”看吧，不敬老的结果！瞥向一旁的独孤名，笑得一脸顽皮：“消气了吧，老头儿？”
狠狠瞪她一眼，独孤名撇头不语。
白冰若静静看着苍白却满是笑意的容颜，忽然低低道：“命运本身就是痛苦和无奈。”
为什么她还能笑得如此开怀？明明她也深陷其中！
所有人看向白衣女子。
石页却微微一笑，“所以，人要尽力增加快乐和幸福的成分。”
她努力地活，活得开心且肆意！
白影微震，随即后退至一旁。
“我想看见。”凌婉儿突然开口，亦是语出惊人，“石页，我要看见你，我不要再当瞎子了！”她再也不要经历刚才的无助慌乱，她再也不要什么都看不见！
“小姐？！”欣欣激动得流出眼泪，太好了！
“等我休息够。”石页讶异过后，扬起不变的笑脸，顿了顿，清澈的眼瞟向面无表情的凌远枫：冷。她道，以眼神。
他立即抱起她，解下披风把她盖得严严实实，“我送你回去休息。”
凌婉儿闻言摸索着上前，“大哥，送她去凝眸阁，我来——”
“枫居，她要在那儿休息。”
“但大哥，疯居没人照顾——”凌婉儿急道，她不放心。
“枫居，”凌远枫头也不回：“——我来照顾她。”
疯居？枫居？！
旁人面面相觑：这种举动，够明显了吧？
一夜之间，石页地位陡升。
三天后，完全恢复的石页终于被恩准迈出枫居。
凭着恶补的医学知识，在白冰若的鼎力帮助下，终于将好不容易完成的药布替婉儿蒙上。“好了！”石页长长舒了口气，“半个月后换一次药，一个月后就大功告成喽！”哦耶，她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一旁数人闻言安下心，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好啦，”挥挥手，石页非常善解人意地大方道，“要问什么，问吧！”
“有没有把握？！”泠欣欣冲口而出，对于石页的医术，不是很有信心。
“安啦，白小姐可是行家哦！基本上是我说药方她配药啦！”看向今天被要回去的白冰若，石页无奈一叹，没办法，没了出借理由了嘛！
“小娃儿，你那病怎么回事？”独孤名忍不住开口，“我虽专精于毒，也能瞧出你的跟普通的心疾不大一样。”
气氛霎时冷了些。
石页神经大条地挥手，“没什么啦，就小时一场大病的后遗症啦，算命的说我丢了什么镇魂的灵气，等将来回到身体里就好了。”顿了顿，忍不住轻哼咕哝，“天晓得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骗死人不偿命！
“石页，”欣欣红了眼眶，“吉人自有天相，你会好起来的。”
“谢谢，虽然我认为你说的是废话。”石页顽皮一笑，拈起杯茶，转身缓缓走到角落处的白衣美人前，静静看着白纱下冰冷的紫眸。
良久。
“让燃烧的记忆从此冷却，”石页闭上眼，轻轻念道，“让那光华灿烂的憧憬从此幻灭；”喝口茶，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我也没什么好怨恨的，这世上，多的是被弃置的命运被弃置的心。”
白纱微微一动。
石页缓缓睁开眼，慢慢掀起她的白纱，“在追寻的过程里其实，没有什么是我自己可把握的。”清澈的眼静静看着依然一瞬不瞬的紫眸，“包括快乐与悲伤，包括——幸福。”
紫眸明显一震。
石页偏了偏头，笑道，“我的确该这么认为，一如现在的你一般，但我——偏不。”气死人地大喘气，转身走到沉着脸的凌远枫身边，用手上的空茶杯换走他手中盛满水的杯子，“命运其实很公平，这绝对是废话。”
喝口茶，石页转身坐到凌远枫椅子的把手处，“人是可以违抗命运的，若你试，至少还有成功的机会，若连试都不试就放弃，那失败是必然的了。”
站直身子，走到始终盯着自己的白冰若面前，“而且，是冰菊，就不要装成菟丝花，你知道吗？那很奇怪耶！”
紫眸闪了一闪，差点翻个白眼！
白冰若赌气般背过身，自己将面纱放下来。
眨了眨眼，石页好笑地回头：“哦，她骂我耶！”
冰，不论多么坚固，一旦有了裂缝，很容易被整个敲碎——只要持之以恒。石页正在贯彻这样的做法，再接再厉，可惜成效不彰，最多赢得白冰若一个白眼。
但是，望着冰封一如寒潭的紫眸，瞧不出一点儿思绪的独孤鸿忍不住拧眉，“过来。”
白冰若依言离开窗子，慢慢移到他面前。
“你可以在那疯子面前展露以前的你，”他抬起手，解下她的发结，“为何独独防我？”
在他面前，紫眸的冰封甚于任何时候。
丽颜毫无变化，仿佛灵魂不在此处，僵硬得像个木偶娃娃。
“说话！”他微怒，将她拉到身前。
她微启唇，却无话可说。
蓦地将她压到床上，独孤鸿吻住她一动不动的睫毛，“你可以当个死人，”他冷冷地吻遍她颊，沿着她的耳垂一路吻到胸前，“但不准你违抗我。”
违抗？她哪儿敢？
“吻我。”
耳边传来强硬的命令，她依言吻上他冰冷的薄唇，她不违抗他，无论他的命令多么让她觉得——羞辱……
枫居。
再次溜进来的石页一手端茶，一手拈点心，不忘好奇地打探最新消息，“你回绝了那个什么千金？不会吧，你不喜欢大家闺秀？”
轻轻叹了口气，凌远枫丢下账本，“我何时说过喜欢大家闺秀？”他喜欢的，从不是好看却死气沉沉的女子。
“哦，你以前可一直拿那套标准来说我的！”石页翻旧账，顿了顿，忍不住好奇地扬眉，“说嘛，你是不是另有心上人？”不然为什么回绝人家大姑娘！
凌远枫诡异地看着她：“你不知道？”
她瞪眼，“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眸子转了转，又好奇地凑近，“说嘛，男子汉大丈夫，害什么羞呀？快说，到底是谁？”
“你。”
“呃？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石页睁大眼，身子悄悄后退。
“你听得很清楚，石页，我喜欢你。”凌远枫伸手抓住她，不打算再让她逃避下去。
“哦，呵呵，我今天耳朵不太好用，改日再——”
凌远枫忽然堵住她的嘴，用唇。
石页惊愕地瞪着他近在咫尺的眼，忍不住错愕地微张唇，他立即长驱直入，灵活的舌肆意探入，撩拨着她，吸吮着她独有的甜蜜。贪婪地探遍她所有领地，这才依依不舍地轻舔她唇瓣，“早就想再这么做了。”
石页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不忘瞪视着他：这是干什么？！
你说呢？凌远枫挑眉睨她，眼神落在她红肿的唇上，不觉又炙热起来。
石页低喘一声，忙想后退，却发现自个儿不知何时被他拉到案几上，好……熟悉的场景！“放开啦！”她低叫，脸开始烧红。
“做梦。”他冷哼，将她自案几上抱下，直接放入自己怀中。
“喂，”她不高兴地皱眉，“我说过我不是当妾的料。”他这是什么意思？！
凌远枫闻言轻笑：“没错，所以我只好娶你当妻子了！”谁叫世上只有一个石页？！
“我希望你在开玩笑，”石页很正经地道，“你该知道我条件并不好，而且毛病一大堆。”没有一一列举，因没什么人比他更清楚自个儿的缺点。
“你知道我不是开玩笑。”凌远枫亦很正经地道，“你够敏锐，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如何，你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吗？”不然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怎么可能任自己对她毛手毛脚？！
石页沉默了下，之后才讷讷地道：“我、我以为那是——错觉。”
她当然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日益加深，从最初的冷漠，到现在的呵疼，她又不是傻子当然感受得到！只是、只是——不该啊，她不该留下的，她应该要走了呀？！
“想得美！”凌远枫突然冷哼，手臂收紧力道，“我绝不会让你骗了心就跑，所以很遗憾，只能对不起岳父岳母了。”岳……岳父岳母？！石页差点咬到舌头，“喂！你、你这太快了吧？我还没想好呢！你居然就——呃——就——”
“要娶你。”他替她接下话，“我不觉得快，事实上过完年我打算先定好日子，你可以慢慢想，不着急。”反正他是不会放她走了。
“堡主大人，”石页笑得假假的，“我有没有说过，很不喜欢霸道的人？”
“那我一定一点也不霸道，”凌远枫笑得狂傲，“——因为你喜欢我。”
“你——”生平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她气得瞪眼，“表里不一！”亏他生得一副英俊严肃的模样，竟然这么赖皮？！他扬眉：“刚好配你这个疯子。”
半斤八两。
谁也别嫌谁。
热热闹闹的团圆年过去，余味未消，凌远枫又宣布五月底将迎娶石页为妻，凌家堡上下又是一片欢腾，自动忽略掉准堡主夫人的抗议。
凝眸阁。
凌婉儿抚琴，石页喝茶，白冰若静静站在角落，仍是看着窗外美丽的雪景。
“石页，”凌婉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黛眉微凝，“你——真的会留下来吗？大哥他，有没有赢得你的心？”不是她对大哥没信心，实在是石页……太难懂。
“婉儿！”石页有些头疼，“我正在考虑中。不过，”轻咳了咳，小脸染上些窘意，“我可以告诉你，我，呃——从躲你哥开始，就已经喜欢上他了。”所以才躲嘛！
“那么早？！”婉儿忍不住扬眉，看来她小看自家大哥的魅力了。“那你还犹豫什么？”
石页放下茶，轻叹口气，“选择留下，就意味着要和过去十八年的生活完全说再见，包括亲人、朋友，永生不得再见了。”所以她迟迟难以下抉择。
“石页？”婉儿不禁皱眉，“你倒底来自哪里？”
“反正不该出现的。”她摆摆手，不愿多谈，起身走到角落旁，揭开掩住紫眸的白色面纱，“不管怎么说，我可以自由、平等地谈感情。白冰若，你想吗？”
紫眸定定看着她。
石页微笑：“这里只有我跟婉儿，想说什么就说，不会有别人听到的。”很安全。
顿了顿，白冰若轻轻启唇：“你很幸运。”
她微微一笑，“只要你想，你也可以拥有这份幸运的。”
白冰若垂眸，不语。
转身走到低下头的凌婉儿面前，石页静静看她，“婉儿，还记得那首‘大约在冬季’吗？”
“嗯，”美人儿强作欢颜，“你还说对你没有含义。”
“可是对你有。”
呃？凌婉儿一楞，对她有？
“那曲子，是我替别人唱给你听的。”石页轻轻叹息，直视她微楞的容颜，“想想看，谁曾离开过你？他会在冬季结束前回来。”
房内，忽然一片安静。
“啪！”
琴弦突然崩裂！
凌婉儿冲动地站起身，小脸惨白激动，“不可能！不可能，他、他……”她亲眼看着他被打落悬崖的呀？！怎么会？怎么会？！
石页轻轻笑开：“你以为，我怎么会来到这儿？你以为，我受谁之托要把你拉出凝眸阁？你以为，我怎么会有治你眼睛的方子？！”她又不是天才，看两眼就成神医！
“天！”凌婉儿捂住蒙着药布的眼，双手不住地颤抖，“你、你是说——”
紫眸亦掩不住诧异：怎么可能？！
将婉儿按回椅子，石页笑得温暖：“你的幸运，很快就来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