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海)崔立
今年,还是不回家了吧。我坐在马路边,不断在叹息着。
原本,我可以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过个年。
半年多前,家中独子的我从学校毕业后,不顾爸妈将我留在故乡小镇工作的安排,毅然决然想到这个遥远的广东沿海城市来闯一闯。纵使爸妈极力反对,却无法阻拦我的远行,我还是做着赚大钱的美梦来到了这个城市。
但钱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好赚。
来了之后才知道,其实工作都不好找,并不像传言中所说,遍地是黄金,处处都是商机。这里除了忙碌的人群,拥挤的车辆外,就是冰冷而宽阔的高楼和马路。
这半年来,我的工作换了三四个,却没赚到什么钱。除了吃的、喝的、住的,我身上就还剩三百多块钱了。来这里时,我还带着母亲硬是塞给我的一千块钱。可这钱,也早花完了。三百多块钱,只够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我只有苦笑。记得临走前,我还曾信誓旦旦地告诉爸妈,过年回家一定带好多好多东西给他们,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儿子赚大钱了。
可现在呢。
还是不回了吧。
我看着来来往往大包小包从身边走过的人,黯然苦笑。他们,可以快快乐乐地和自己的亲人一起过个年。真羡慕他们啊。
正想着,腰间的那个手机就响了。
我任它响着,却不想接。手机上还剩二块四毛钱,一个电话打完,可能就要欠费了。我没接,电话响过一阵后又连着响。我一接,居然是爸的电话。
爸问我,回来的火车票买好吗?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从我出生到现在,每一年的春节,我都是和爸妈一起过的。我沉默了几秒种,强自笑了笑说,爸,我不想回了。我们厂里安排过年值班的人,工资是平时的三倍……我骗了爸,就在昨天,我再一次失业了。而这几天,我的任务就是重新找另一份工作。过年的时段,大家都要回家,工作相对比较容易找的。
爸似乎显得有些意外,停顿了一下,说,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想吃什么就随便买点,等有时间就回家来吧。
我听着,分明眼圈红了。我连声说着好,忙挂了电话。我怕爸听出我话语中的异样。
真决定不回家了。我的心分明就莫名的空虚起来了。空荡荡的大街上,似乎只有我空荡荡的一个人行走着。
我回到了冰冷的出租屋,胡乱泡了碗方便面吃,吃完我蒙头就睡。可我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临天快亮时,我终于睡着了。我梦见了母亲期盼的眼神,还有父亲。醒来时,我泪流满面。
我要回家!
我胡乱的洗刷了一下,匆忙收拾了下东西,我就直奔火车站。我一定要回家。即便灰头土脸地我也要回家。
我心情满是沉重地走出故乡的火车站时,天特别的冷,在出口处,我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我一抬头。天哪,居然是母亲,母亲怎么在这儿呢。从家里到火车站,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哪。我愣神间,母亲已接过我身上的包,似乎看出了我心底的疑惑,边走边说,我随你大姨一起来镇上买点东西,正好看到有人从火车站出来,我就站着看看。
我笑了。
母亲居然没问我怎么回来了。
回到家里,爸看见我回来,分明很高兴,似乎也忘了问我怎么又回来了。父亲忙着张罗饭菜,像是家里来了客人一般隆重。
我心底分明少了顾虑。先前的种种忐忑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晚上吃饭时,父亲很随意地问我在广东的生活情况,我尽量说些好,父亲也没细问。
我忽然想起什么,说,今天真是挺巧的,正好在火车站出口碰到了母亲。
父亲忽然笑了。
父亲笑着说,巧什么啊,你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着说不回,可我们知道你肯定回。所以你妈每天早早就去火车站等你,不到天黑都不回来。今天,是第三天了。
我愣住了。
我的眼前突然跳出一个画面,在寒风中颤抖着的母亲定定着看着火车站出口的方向,只要有人走出来,母亲就目不转睛地在看。即便天在冷,风刮的再猛,母亲的脸上也是带着期盼,满含着微笑……
我看着母亲,母亲拍了拍我的脑袋,说,孩子,我们不奢望你能赚什么大钱,只要你能回来,就比什么都重要。
嗯,我使劲点着头,点得眼泪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