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兮其实并不愿意承认穆熙凡那厮目光灰常之敏锐,可现实就是那么残忍——她确实不敢骑马……
一直以来她对骑马的几个印象就是:一、马背上很颠簸;二、长时间骑马会磨烂大腿和PP;三、不小心摔下马会死得很惨……综合起来的结果就是——她死命地靠在易花期身上,双手也不知道该抓哪里,感觉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
“大,大哥,慢一点……啊,慢一点……啊……”顾颜兮尖利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惹得前面的穆熙凡频频回头,疑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出城没多久,顾颜兮就说自己要吐了,三人只好停下来,穆熙凡看她扶着树呕个不停,走到她背后凉凉地说道。
顾颜兮用帕子擦完嘴,接过易花期递来的水囊,漱了漱口,感觉终于有点子力气说话了,想也没想,就顺势往易花期身上一靠,抱起双臂,朝穆熙凡瞪起了眼:“怎么说话呢,我当然不是男人咯……”
只可惜她现在气势不足,浑然不知自己的瞪眼都快成了抛媚眼。因此落在穆熙凡眼里的情景就是:身材瘦削的清秀美少年斜倚在易花期身上,慵懒而又虚弱,眉目之间透着别样的风情;而易花期的手很自然地环在她腰间,颔首望着怀中的少年,嘴角上翘,满是宠溺。两人的身影交织在阳光下,突然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看着穆熙凡的面色难看起来,顾颜兮又继续恶趣味:“我还小呢,是个小男孩,以后长大了我就是个男子汉了吖。”说完还想学蜡笔小新嗬嗬几声,却不料穆熙凡扔下一句“好了就快点赶路!”,扭头就走,丝毫不给她搞怪的机会。
易花期看着她讪讪地放下胳膊,垂头丧气的样子大为有趣,就鼓励地拍拍她的肩,笑得温润:“走吧,待会儿你按我说的做,不要光想着害怕,一定会学会的。”
顾颜兮抬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瞳孔缩了一下,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循环播放:你一定可以学会的,你一定可以学会的……不由得机械地点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翻身上了马。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掠过,易花期双臂搂在她腰间,不时地控制着自己的坐姿,还伏在她耳边说着要领,不多久,顾颜兮就适应了这起伏的节奏。随着骏马的奔驰,她的身体逐渐放轻松起来,不再像初始时那般僵硬,也慢慢体会到了那种像是要飞起来似的快感。
不过还是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只要一张嘴说话,风就不停地朝嘴里灌,好在现下正是春末夏初,否则光那寒风就够人受的了。所以顾颜兮只觉得易容真是很明智的选择,这里没口罩头盔什么的,现在自己扮成一男的也不能围个面纱啥的,所以易容好啊易容妙易容的好处呱呱叫……
可是自己在以前也试着学过马,次次都没学会,这次,还想太顺利了些吧……不对,刚才为什么会有恍惚的感觉,上次也是,真是奇怪,怎么有点像催眠术呢……
想到这里,顾颜兮回头望了眼易花期,他俊美的脸上仍旧是温润诱人的,眼睛深邃无底,似是要人坠入其中不能自拔……她咽了口吐沫,假装看周围景色,借着低头掩饰刚才的失态。手按上腰间,那里装着他送自己的玉佩,算了,就当他是妖孽好了只要他不会伤害自己,他会什么,身份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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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颜兮现在还不能单独骑马,路上也没那么多美国时间让她学,而且她愈发地安心享受起易花期细心与温柔的照料来,所以三人的速度明显有些慢了,直到天快黑,都还没有见到有可以留宿的客栈。
在一座山谷入口处,穆熙凡勒紧缰绳停下马,看了下周围的地形,冷着脸,眼神也不似前几天的和煦,对着易花期说道:“这里据传常有山匪出没,我们还是小心些,等过了这段,就找个地方歇息。”
根据西方有名的墨菲定理,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所以,在穆熙凡话说完不久,果然就有山匪出来工作了。
看到那个山匪头头样的大个子领着一帮小喽啰堵住了路口,易花期眯起了眼睛,穆熙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顾颜兮则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左瞅瞅右瞧瞧,好奇的不行。
不过顾颜兮没有听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那句著名的劫道必备口号。因为那个扛着个大板斧,面如锅盖,活脱脱似黑旋风李逵的山匪头子,正滴答着口水望着易花期,一脸色迷迷的YD表情,连个字都忘了说。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缘故,那帮小喽啰也是同样的表情。
她出离的愤怒。
这算什么?那个是个男人啊,会使毒武功又高强的牛人啊!我都没敢下手,你们居然也敢觊觎……什么?你们爱男人这我可以接受,可是居然红果果地无视我这枚花骨朵般的萝莉,那才是生的熟的都不能忍了……擒贼先擒王,先弄晕那傻大个再说。她动动手指,指间赫然多了一包药粉。
“燕西,别动!”易花期注意到顾颜兮的动作,低声警告。
“不就是个傻大个子么,看我的。”顾颜兮说着就想把药粉撒出去。
易花期握住她的手腕,凑在她耳边说道:“此人名叫黑面虎,万不可以貌取人,在他手下吃亏丧命的,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了,还都不是无名之辈,你以为就凭你一包药就能放倒他……”
“可你看他那猥琐的样子,讨厌死了……你就不生气么?”
“生气?我干嘛要生气,要是每次别人这样看我,我都要生气,那我不早就被气死了?”易花期眉眼笑如春风。斜眼横过那黑面虎,顾颜兮清楚地看到那厮半边身子抽了几下,眼睛早就看不见了,肥厚的大嘴咧得更开,黑黄的牙齿参差不齐,嘴角还有几缕可疑的痕迹,突然很想找个盆子来好好呕一下……
穆熙凡见两人亲亲密密地自顾自说个不停,嘴角无力地抽搐了几下,胸口突生一口闷气,转头对那黑面虎怒声喝道:“还不快快让开!”
那黑面虎似是被这一声呵斥吓醒了,抖抖索索地用袖子抹了抹嘴,傻笑着看向穆熙凡。不过当两人目光相接之时,表情突然一凝,再也没有了刚才猥琐傻愣的样子,反而将板斧握在手中,声音如破锣,吓得几只鸟儿唧唧喳喳地在树丛里乱飞乱撞。
“呔!你是哪来的后生娃娃,鸟毛都没长齐就在这里乱叫,今天就要你好好瞧瞧你爷爷我黑面老虎的厉害!”
穆熙凡怒极,深吸一口气,跳下马,拔剑就朝他刺去。银光闪过,竟不是那柄火精剑,顾颜兮暗道,真是小气鬼,宝剑都不拿来用,他那么高的功夫还怕怀璧其罪么?
不过想是这么想,她还是没放过两人打斗的细节,连易花期都有几分忌讳的人,那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易花期不时地轻声为她解释着两人的招式,看得顾颜兮跃跃欲试。正好此时穆熙凡不知为何愣了下神,手中的剑一偏,黑面虎的大斧趁着机会就要砍过去。顾颜兮兴奋地从腰间小袋里摸出一枚黑色小镖,翻腕掷了出去。易花期来不及阻拦,抬眼一瞧,立马变了脸色。
由于很喜欢李寻欢的小李飞刀,顾颜兮以前在无忧谷时就磨着怪老头给自己制了许多毒镖,苦练了很久,一向是百发百中,这次自然也不例外。黑镖没入黑面虎的肩头,他动作顿了一下,巨斧就偏了方向,穆熙凡这时也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连忙一擦身躲开这一击,绕到了他身后。
顾颜兮瞪圆了双眼,正乐呵呵地等着看那黑老虎变成一滩烂肉,易花期却面色严肃,一蹬马镫,带着她飞到另一匹马上。
“穆兄,休要纠缠,我们速速离开!”吼完,就拔出剑催动马儿向谷内冲去。
穆熙凡本来还要挥剑刺去,听到这句话也跃到自己的马上,策马飞驰。
周围的小喽啰们本来都在看着“热闹”,有的还色迷迷地瞄着易花期,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穆熙凡会有胜出的把握。因此,当黑面虎动也不动,而三人飞奔进入山谷时,几乎都如呆头鹅般立在原地。
有些机灵的醒过神来,四处大喊着,叫谷内的兄弟赶紧布置拦截,有些则奔到场中保持着农夫砍树动作的黑面虎身边,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渐渐地,像是被施了法术般凝滞的空气又开始流动起来。
突然,黑面虎的肩膀抽了下,紧接着,他全身都开始抽起来,咔啦咔啦关节活动的声音吓得小喽啰们不断后退。
“嚯——”一声巨吼,黑面虎手中的斧头重重地劈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有的小喽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尘烟散去后如雕塑般的黑面虎。只见他镇定自若地用沾满泥土的指甲,从肉里挑出那枚变了色的镖,撮着牙花,端详了半天,嗤笑了一声:“就拿这种娘们儿耍的破玩意儿来要我黑面虎的命,哼哼……”
周围人全都变了色,又见他管都没管仍然流着血的肩膀,面不改色地把那枚镖揣进怀里,还阴测测地感叹了一句:“不过这镖还真是精致,不知插在那人身上,会不会很好看哪,嘿嘿……”
小喽啰们齐齐打了个哆嗦,看着剽悍无比的自家老大,觉得不欢呼就不能表达诚挚的崇拜之情。结果黑面虎小眼睛四下一扫:“嚎什么嚎!人都放跑了还高兴个屁!”然后,招过一个瘦猴子般的小喽啰,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低声道:“把这个放出去!”
那人眼睛滴溜溜转着,点头哈腰地就跑上山去。
黑面虎摸摸肩头,看不出喜怒,拔起插在地上的斧子,大摇大摆地就朝寨子里走去。
“小子们,走,咱爷们好好乐呵乐呵去!”
“噢噢噢——”小喽啰们举手大叫着,猥琐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山谷,天边的夕阳落下山头。
未知的夜,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