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蝉母女二人说得正火热时,顾颜兮其实就藏身在窗下的花木丛里。
依靠怪老头“魔鬼训练”出来的超人耳力,她听着墙角,满意地点头。
果然不出所料,韩茉儿要有大动作了。她就知道女人嫉妒起来是很可怕的,那个韩茉儿既然会为云乃麒哭得死去活来,连晕死过去都还不肯放开他的手,这种执念岂会轻易打消?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友情什么的根本就不值一提,更何况她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
唉,果真是人心易变,那这下可以有很多热闹看咯……
回到自己的房间,顾颜兮换下脏衣服,沐浴完就惬意地在床上伸展成一个大字。
当初跟怪老头请假的时候,她脸上掩不住的憔悴是真的,但却不是怪老头想得那样,以为她是照顾云乃麒太尽心的缘故。
很少人知道,顾颜兮有个很娇气的毛病——挑床。
如果换了环境或是睡觉的条件不好,她都会失眠。尤其是竹意轩里的东西都太“返璞归真”了,那个床硬得就像是什么都没有铺一样,硌得她都不敢翻身。
唯一例外的是云乃麒卧房里的那个美人榻,虽说也不软,但总归是比其他的强上许多。可是她也不太好意思一天到晚都睡在那里啊,所以……
顾颜兮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又坏坏地想,现在韩茉儿应该跑去黏那个臭木乃伊了吧,真的好想看痴情女狂追冰山男的现场实况啊,绝对有够经典,哇咔咔。
哼,死木乃伊臭木乃伊,叫你随随便便吃我的嫩豆腐……
想到这里,顾颜兮难得的红了下脸,晃晃脑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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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颜兮没心没肺睡得安稳,云乃麒那边可是热闹得很。
韩茉儿听了母亲云蝉的谋划,把自己好好装扮了一番,带了两个丫环,提着装满夜宵的食盒就欢欢喜喜地朝竹意轩走去。
正憧憬着待会儿与表哥情意绵绵的韩茉儿,万万没想到在竹意轩门口被拦住了,守门的玄衣大汉倒是挺客气。
“表小姐还是请回吧,庄主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入内。”
韩茉儿心里本就有火,见这个守卫态度还算恭敬,也不好说什么重话,但话里话外还是露出了浓浓的火yao味。
“任何人?那医圣的徒弟怎么可以住在里面呢?”
守卫的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一下,老老实实回道:“回表小姐的话,顾小姐今天早上就已经搬出竹意轩了。”
“什么!真的吗?”韩茉儿刚要欢呼,又突然想到不能在下人面前失态,遂用帕子遮住嘴,扭扭捏捏地换了一种甜美的音调,“我是说……那就是说,她不会再来咯?”
守卫低头强忍住笑,道:“这些就不是小人能够知道的了,表小姐还是……”
韩茉儿光是听到那个小狐狸没有机会再和自己的表哥“住”在一起,就已经欢喜得站不住了,恨不能立刻冲进去向表哥表明心迹,哪里还会注意到守卫颤抖的声音和异样的表情,当下就要硬往里面闯。
这边守卫也顾不上看争风吃醋的笑话了,心里头直叫苦。虽说云大庄主下了死令,但跟前这位毕竟是山庄的表小姐,也不敢就这么不分轻重地出手啊。
两下僵持之际,韩茉儿瞅了个空子,故意向高大健壮的守卫身上撞去。守卫一晃神,慌忙闪身躲开,竟被她一弯腰溜了进去。
守卫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娇弱的表小姐还会用这种法子,一下子就愣住了,又不敢伸手去拉,跟在韩茉儿后面的两个丫环见势一左一右扯着他的袖子不放,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韩茉儿向小楼跑去。
可韩茉儿不知道,竹意轩的守卫是典型的外松内紧,门口的只是摆摆样子,拿来应付自己人的,充其量也就是阻挡一下那些各怀鬼胎前来探病的人,免得扰了云乃麒的清净。因此,韩茉儿耍无赖突破了第一道防线,也在意料之中。
但是一到了竹意轩内部,守卫就不会有门口那个那么好糊弄了。四散隐蔽在竹意轩里的护卫足足有五十人,这还不算明面上的,说是一步一岗也不为过。
云桑有令:擅入竹意轩者,杀!
不过护卫们看着跑进来的韩茉儿面面相觑,也是犯了难。
谁都知道这是山庄的表小姐,平日里也是经常到竹意轩来找少主的,可那是以前啊,现在这种情况到底应该怎么办?
拦,还是不拦,这是一个问题……
就在护卫们纠结这个深奥的哲学问题时,韩茉儿已经冲到了小楼前,正提着裙子准备停下来喘口气整整仪容,就见自己面前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就指向了自己的咽喉。
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韩茉儿悚然一惊,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期期艾艾地说:“你……你好大的……好大的胆子……竟敢……啊——”
韩茉儿话还没说完,剩下的话就变成了一句呜咽,硬生生地吞下肚,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那柄长剑微微向前一伸,剑尖抵在喉咙上,又冰又痛,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韩茉儿不敢再动一下,只能抬眼望着持剑的人。
一个玄衣的少年冷着一张俊脸,单调的没有一丝起伏的话语里寒意阵阵,让韩茉儿止不住的想要尖叫。
“少主有令,擅入楼内者,杀!”
韩茉儿咽了口唾沫,怯生生地说道:“我,我怎么会是擅入?你一定是搞错了,我是来送夜宵给表哥的,表哥一定想见我的……”
那少年面无表情,像是没听见韩茉儿蚊子般的哼哼,又继续说道:“少主有令,除了老夫人,庄主,夫人,医圣和顾小姐之外,其他闲杂人等未经允许,一律不准入内。”
韩茉儿开始还只是吓得小脸煞白,等听完后,脸却涨得通红,也不顾得害怕,扯着嗓子就高声叫道:“闲杂人等?呵呵,我竟不知,我什么时候也变成了闲杂人等?”
少年没有说话,黑色眼睛里没有一点点温度,指着她的剑也没有丝毫的颤动。
韩茉儿惨笑着直视着少年平静冷漠的面容,心里却好似翻江倒海般久久不能平复。
那个会温和地对着自己说话的表哥,那个会在自己思念父亲时默默站在她身后的表哥,那个自己一心想着念着要嫁给他的表哥,居然,会说她是闲杂人等……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最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表哥怎么可以把她提到那么高的位置,她难道就不是闲杂人等了么,真是该死……
一般来说,女人在遇到这种情况时,都不会去埋怨那个男人,反而是怨恨自己的情敌,至于那个情敌到底是不是无辜,根本不在考虑的范围内。有些人,只要存在,只要出现,就是个错误。
很明显,顾颜兮就属于那个被迁怒的人。因此,睡梦中的她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伸手摸摸鼻子,迷迷糊糊的嘟囔了几声,就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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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韩茉儿伤心欲绝之时,从楼内出来一个人,走到那少年身边,对着他耳语几句。
少年点点头,收起剑,转身离去,身形一晃就没了踪影。
那个刚出来的中年人长着一张圆脸,看起来很是和气。韩茉儿认出他就是时常跟在云乃麒身边的四虎之一的林虎,心里暗喜,以为表哥终于知道自己来了,要让自己上去。于是收起了各种情绪,迎上前去,轻声问道:“林叔——我表哥他怎么样了,我上去看他……”
林虎摇摇头,对正要迈步的韩茉儿说道:“少主正在养伤,表小姐何必……”
韩茉儿面色顿时黯淡下来,低头绞着手指,泫然欲泣:“表哥他真的不要茉儿了么……茉儿只是想来送夜宵给表哥吃的……”复又走上前去拉住林虎的胳膊,“林叔,您去跟表哥说一下吧,我……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他……表哥伤得那么重,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我保证,我只看一眼就好……林叔,求您了——”
林虎微皱着眉,不着痕迹地把胳膊从韩茉儿手里挣脱出来,心里虽不喜,面上却不显露,后退一步道:“表小姐,少主的脾气……”
韩茉儿抬头,眼眶已是通红,却仍旧不松口,坚持要见云乃麒。
林虎见她这般模样,心道果真是人有云泥之别,少主看上的那个顾颜兮可就不会这样故作姿态,甚至不顾少主的挽留主动要搬走,真是从未见过这般纯真大方的姑娘,不过也可能是年纪还小不怎么晓事的缘故吧。
“那好吧,表小姐上去了可要记得快些下来,少主毕竟还是需要静养的……”
韩茉儿破涕为笑,也不听他把话说完,应了一声就急着上去了。
林虎苦笑着摇摇头,这位表小姐还真是没个眼力见儿,连少主的性子都摸不清楚,居然也痴缠到现在。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少主看在姑姑姑父的份上,怎么会容忍她到现在?竹意轩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放肆的。
想想少主含笑温柔地看着顾颜兮在竹意轩胡闹的样子,林虎心里也是欢喜。少主自小聪慧过人,但真正显露出气度是在八岁,看着那个像是一下子长大的少主,他们这四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家伙也是欣慰不已。可少主自十三岁开始,性情就越发的喜怒无常,平日不苟言笑,有时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只有对着老夫人和庄主的时候才偶尔会露出些许少年心性。
有一次看到少主一掌扇开一个死活非要凑过来送香囊的世家小姐,他们还在担心,这少主居然丝毫不在意对方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也不管周围人的反应,伸手就打,那这以后娶媳妇儿可怎么办。不过以现在的情形来看,这顾颜兮还真是少主的命定之人哪……
林虎站了半天,本想去探望少主遇刺时受重伤的郑虎,看着渐黑的天色,又消了心思。
天晓得那位表小姐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那位姑奶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还是小心些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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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乃麒的卧房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不同的是,上次来,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而现在,只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清香,让人闻之即觉心旷神怡。
看着表哥静静地躺在床上,韩茉儿早就想好要说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想告诉表哥自己对他的感情,她想告诉他自己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甚至,自己可以像母亲说的那样,一旦他无动于衷,就……
可她本来的自信满满不知跑去了哪里,见到心爱的表哥,她只想陪在他身边,哪怕是只能远远看着也好。
“你来了。”云乃麒看着呆呆立在门口的韩茉儿,平静地问道,却是连头都懒得转一下。
韩茉儿听到,已经止住的眼泪又一下子留下来,扶着门边,站也站不稳。
许久,韩茉儿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孤零零地,带着回音。
“表哥,茉儿想你了。”
云乃麒一愣,随即展颜:“你前几天不是才来看过我么,说什么想不想的……今天带了什么东西给我?”
韩茉儿这才发现自己的食盒还在楼下的丫环手里,不禁大窘,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怎么解释?难道要说自己刚才勇猛地闯关经历么,那表哥一定会嫌弃自己没规矩不懂事吧。以前那些闺秀们缠着表哥,表哥只皱着眉头厌恶地说一句没规矩,就再也没人敢靠近他了……
其实云乃麒刚才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林叔自然也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了他。他心里自然是觉得好笑,如果那个小丫头在这里的话会怎么样呢?嗯,应该会乐呵呵地趴在窗子上看热闹,然后抱着肚子在塌上滚来滚去笑个不停吧……
韩茉儿偷偷抬起头,看到表哥脸上温柔宠溺的笑容,顿时觉得心都快要停止跳动了。虽然表哥也总是对自己笑,可总觉得好像带着淡淡的疏离,今天……
咬咬嘴唇,韩茉儿鼓起勇气,走到云乃麒床边,柔声唤道:“表哥——我有话同你说。”
“什么话?”云乃麒愉快的想象被打断,看着韩茉儿不安的表情,心里略微有些烦躁。
林叔到底有没有告诉这个丫头不要在这里呆太久?这间房子里他只希望有那个有趣的小丫头在,可不是这个没有分寸的表妹。
不过为什么顾颜兮身上都没有什么味道呢,只有靠近了,才能体会到那种清淡自然的混合了体温的馨香,而不是像别的女人身上那种浓烈的香气,总是会让自己不舒服……
韩茉儿看着云乃麒英俊的脸庞,心里一阵阵发热,又靠的更近了些。
这时,云乃麒才发觉不对,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想到顾颜兮的体香,原来是韩茉儿身上用了熏香。
“林叔!”云乃麒阴森森的语气让目光迷离的韩茉儿清醒了些。
看林虎的身影猛地出现在床前,云乃麒沉声吩咐道:“林叔,你看看她身上用了什么香?”
林虎见少主语气不善,顿觉不妙,也顾不得礼数,将韩茉儿拉开,仔细闻了下,变色道:“少主,表小姐身上放了装麝香的香囊。”
韩茉儿脸一下子烧的火红,连连摆手,想要解释,可看到云乃麒刺人的目光,又垂下脑袋不再言语。
许久,云乃麒才开口:“表妹,可能是以前我没有同你说清楚,你最好不要对我存着什么心思。这些下作手段究竟是谁唆使你的,看在姑姑和姑父的面上我也不会再追究……以后,你就好好呆在锦华轩,不要到处乱跑。说来你也是快要出嫁的姑娘了,总该做些正经事才好,我记得你女红什么的也不怎么出色吧,还是要花些心思好好练练才是。毕竟你以后也是从我们云家嫁出去的小姐,莫得让人笑话……”
韩茉儿心里羞得不行,听着云乃麒说了一大段,恍惚中只听得几句,就连想要死的心都有了。
表哥素来沉默寡言,头一次说这么多话,竟然是……
任凭母亲云蝉在她来之前说了多少壮胆的话,她也只有十三岁而已,对那些男欢女爱的事也不甚清楚,只记得母亲将这个香囊塞在自己的小衣里,嘱咐她如果在表明心意后无果,就要尽量靠近和云乃麒说话,然后云乃麒自会动情于她。
韩茉儿记得云蝉还说,顾颜兮那个小狐狸精肯定也是用了这样的法子,否则从来不近女色的云乃麒怎会亲近顾颜兮?
可为什么表哥却这样对她,这不公平!
韩茉儿想着想着,一不小心就把说了出来,却从云乃麒的表情上发现了一丝鄙夷和嘲弄。
“阿颜不是你能够胡乱攀咬的……我原以为是你不晓事,是被蒙骗的,现在看来……哼!”云乃麒索性不再看她,朝林虎的方向挥挥手,“带她出去吧,我以后不想再见到她。”
林虎毫不客气地拉着已经崩溃的韩茉儿出了竹意轩,心也是暗恨,好在少主警醒,居然用催情的麝香,太下作了!若是再让少主出什么事,那他真的可以去撞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