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等陈建民开车到了公司,一场风波刚刚停歇下来。
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放下皮包,屁股还没坐稳,刘成军走了进来。
“陈总,这个活我干不了了,你还是另找高人吧!”他气呼呼地说。
陈建民让他先坐下,然后问道:“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刘成军说:“今天一早从海关退回来一批货,说是日本方面对这批货进行了抽查,发现在消毒面巾的包装盒上有少量的金黄色葡萄球菌,就把整批货给退了回来。后来健熊副总知道了这个情况,就把我叫过去劈头盖脑地批了一顿,说要让我负这个责任。陈总,我是负责采购的,产品出了问题怎么跟我有关,这事也说不过去吧?”
陈建民说:“成军,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你别着急,我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的。”
陈建民先来到化验室,找到辛美丽,问道:“小辛,你听说我们公司有批货退回来的事了吗?这究竟是这么回事啊?”
辛美丽说:“这件事我听说了,陈总,我们的产品每批次我都检验过,没问题的呀。”
陈建民说:“可人家日本方面检查出问题来了,他们把检验报告也送来了,这批次产品中确实含有金黄色葡萄球菌。”
辛美丽不肖地说:“可那也没有超标呀。”
陈建民说:“小辛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句话不应该从你的嘴里说出,你是干什么的?你别忘了你是个检验员啊!”
辛美丽说:“他们的检验报告我看过了,菌类没有超标,他们的要求也太苛刻了。”
陈建民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说这话对不起你这一身白大褂吗?我们这产品是干什么用的你知道吗?是无菌医用产品,你说的话也太轻率了!”
辛美丽嘟囔着说:“我就多了句嘴,瞧你没完没了的批评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陈建民说:“我就不允许你有这种想法。”
辛美丽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出了问题就知道拿我出气。”
陈建民问道:“小辛,你知道我们的包装盒是哪里生产的?”
辛美丽说:“这我哪里知道哇?只听说是从一家外地的小工厂定制的,哎,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采购部啊,是他们去采购的呀。”
陈建民说:“这还用你提醒我吗?我难道不知道是他们去采购的吗?你去把刘部长叫来,我有话问他。”
过了一会儿,刘成军来了,问道:“陈总,你找我?”
陈建民问他:“你给我查一查,这批货的包装盒是哪里生产的?”
刘成军说:“不用查了,我知道,是一家乡办企业生产的。”
陈建民说:“你马上到这家厂去一次,给我查查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刘成军问道:“现在就去?”
陈建民说:“马上就去!”
三天后,刘成军回来了,向他报告了一个情况。原来这家乡办企业管理无序,把这批积压在仓库的包装盒给了刘成军,他们承认,厂里的工人喜欢利用午休在仓库里打牌,连盒饭都在仓库里吃。
陈建民说:“这样的企业我们怎敢再跟他们合作下去呢?我们的产品是免检的,他们会把我们拖下水的。成军,你赶快再去物色一家合作企业,堵掉这个漏洞。”
刘成军说:“陈总,你说的容易,物色一家生产厂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们跟这家厂是有合同的。人家厂长说了,由于他们的失误,他们愿意承担我们公司这次损失的部分费用,并保证今后加强厂里的生产管理,特别是物资仓库,以后不允许闲杂人员进去,做到有序生产,随叫随到,不造成库存。人家厂长还说了,欢迎随时到他厂里抽查,直到我们满意为止。”
陈建民问道:“他们真的这么说的?”
刘成军说:“我为什么要骗你?人家只是管理上的一时疏忽,没必要大做文章。”
陈建民说:“成军,我知道你对健熊有成见,可我认为他的出发点还是好的,他也是为了公司的整体利益嘛。”
刘成军说:“鬼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直在找我的茬,一会儿说我没文化,一会儿又说我能力差,他无非就是想把我弄下去,好让他的那个日本小兄弟上来。”
陈建民说:“那你就争口气给他看嘛,你把工作做得滴水不漏,没有纰漏,我看他还能说你啥呢?”
刘成军说:“有哪个人不想好好干的?我也不想犯错,可他像什么?整天像个特务一样悄悄地跟着我,监视我,搞得整个公司里人与人的关系都非常紧张,有那样当领导的吗?”
陈建民说:“你也别抱怨了,回头我找健熊交换一下意见,让他注意一下他的工作方法。成军,作为一个下级领导,你应当尊重他,不管怎么说,他是日方代表,中日双方的利益都要顾全。处理好双方的关系这非常重要,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刘成军问道:“那这一次的产品事故怎么处理?”
陈建民说:“按照公司章程,哪个部门出了问题,这个部门的负责人要负主要责任,我绝不会袒护谁。所以你要有思想准备,这件事由于你的失察,你要负主要责任的。”
第二天,派出所的民警打来电话,让他到派出所去一次。
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后,派出所的民警告诉他,那五个人已经抓到了,他们把这五个人的照片拿到医院让周世吉辨认,周世吉已经认出来这五个人就是那天对他行凶的人。经过对他们的审讯,他们供出了一个叫虎哥的人,是这个人指使他们干的。至于那个叫郭卫海的人,他们早就注意他了,这个人不但有案底,而且最近借着开小饭店,夜里聚集了一帮社会上的无业人员赌博,他从中抽头,实在是劣迹难改。后来他们抓了他几次,每次都被他逃脱。有一次线人举报说他们又在赌博了,而且赌博的数额很大,等警察到了那里,哪里还有什么人在赌博,那帮聚赌人员都在饭店里吃酒划拳呢。这一次,当警察赶到“我归来”小饭店准备抓捕郭卫海的时候,还是扑了个空,郭卫海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建英已经到高华的复印店里上班了,姑嫂两人把个复印店调理的不错,她们又添了些设备,不但可以制作精美的名片,而且还可以制作一些铜字、铜牌、锦旗等精致的工艺品,生意倒是还能维持。
吃完早点,宝宝要上学了。她背上了爸爸从日本给她带回来的双肩包,对陈建民喊道:“爸爸,快点送我去上学,要迟到了!”
高华给她整了整学生服的衣领,说:“急什么?爸爸用车送宝宝上学,很快就会到的。”
宝宝说:“以后不准再叫我宝宝了,老师说,我上学了,应该教学名,你以后就叫我陈慧宝!”
高华笑道:“好好,叫陈慧宝。宝宝大了,是应该叫学名了。”
陈建民说:“高华,今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了,我要去看看妈,很长时间没去看她了,顺便买一点她欢喜吃的点心送过去。宝宝放学后你辛苦一趟把她接回来。”
高华说:“这还用你关照,你不去接,自然是我去接啦。”
陈建民把宝宝送到学校后,目送她进了校门,然后开车上班去了。
其实陈建民这一次一方面是想去看母亲,另一方面就是想看看梁成栋的。自从他把梁成栋从派出所里领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想起李所长说的话,要他盯紧梁成栋。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忙于公司工作,无暇关心到梁成栋,还不知道他的近况如何,是否安分了一些?
下班后,陈建民开着车买了点心直奔建英家。他敲开房门,开门的正是吴秀兰。
“妈,我看您来了!”
吴秀兰看到陈建民,非常高兴,说:“来就来了,还要买啥个点心?快进来吧!宝宝好吗?”
陈建民把点心高高举起,说:“妈,宝宝很好!快拿着,这是您最欢喜吃的麻油馓子!”
吴秀兰接过麻油馓子,高兴地说:“宝宝好就好。来,大家吃,大家一块吃麻油馓子。你也快坐下来,我给你倒一杯水喝。”
陈建民坐下后,看了看屋里,问:“建英呢?”
吴秀兰说:“你打电话说要过来,她刚买了菜,在厨房忙呢。”
“小宝宝呢?”
吴秀兰放低了嗓门说:“刚喂完奶,睡着了。”
“那么成栋呢?怎么没见他的人影?”
吴秀兰叹了口气说:“他呀,你就不要再提他了。”
陈建民吃了一惊,问道:“他又怎么啦?”
吴秀兰说:“等一会儿建英出来,你问她吧。”
陈建民不知梁成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心想这个梁成栋果然如李所长所说,是个不安分的人。
陈建英从厨房里出来,见到陈建民,叫了声:“二哥,你来啦?”
陈建民说:“建英,不必忙了,晚上大家随便吃点,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你们,顺便再看看妈的。”
陈建英笑笑说:“我也不会做饭,没啥忙的,就是家常便饭。”
陈建民问:“成栋为啥还没回来,他最近在忙啥呀?”
陈建英说:“谁知道他在忙啥?他就是一个不着调的人。我们吃饭吧,不用等他了。”说着,她把菜端上桌,摆好了碗筷,又给每人盛了碗饭,“妈,您也坐下,我们吃饭。”
吃完晚饭,梁成栋还未回来。陈建民喝了一会儿茶,问:“建英,成栋最近到底在忙啥?你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些?”
陈建英说:“他还有什么正经的时候?二哥,我跟你说,你还是把那个歌舞厅关了吧,就让他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这样他就太平了。”
陈建民问道:“有这么严重?歌舞厅关了,那他干啥呢?”
陈建英说:“我情愿他在家带孩子,我出去干活,我来养活他。”
陈建民问:“他究竟在外面干了啥坏事,把你气成这样?”
陈建英说:“别提他好不好?一提起他就来气!你不晓得,这个梁成栋成天在外头轧坏道,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道,不晓得在外头做些啥事体。担心也没用,养了个儿子都不能栓住他的心,我也不晓得怎么来管他,现在我对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陈建民问:“他不是已经向我保证过,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了?你快跟我说,他到底怎么啦?”
陈建英说:“前一段时间,舞厅里突然来了一帮子人,听梁成栋说,这帮人好像是专门来闹事的,说要来砸场子。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帮人又平歇下来了,他们在一起喝酒抽烟,好的就像一家人似的,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我问成栋,他叫我别管,具体什么情况我也说不清,反正我觉得这不是啥好事情。具体情况你等回来自己问他吧。”
陈建民说:“当初我是犹豫过,我考虑成栋过去干过机修工,想让他干老本行的,可他不干,说他干机修工干腻了,想换换口味,这才让他承包了这家歌舞厅,谁知他连自己都把控不住。”
陈建英说:“二哥,能不能让他到你们公司去干活呀?有你看住他我放心。”
陈建民说:“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他到了我们公司,别人会怎么评论这件事?这就是我的家人都不进我公司的原因。实在不行,我就把歌舞厅先关了再说,至于成栋,我不会让他闲着,他这个人不找点事让他干怎么行呢?建英,我想过了,实在不行我找孙天英大哥去,他人头熟,让他帮成栋找份工作。”
陈建英说:“也对,就让成栋在孙大哥手下干得了。”
陈建民说:“这哪成啊?我们不能把麻烦推给孙大哥。”
吴秀兰在一旁坐不住了,她插话说:“瞧你俩说啥呐?一个是自己的妹夫,一个是自己的丈夫,怎么说话的?把他当成了麻烦,这话也说得出口?”
陈建英说:“妈,你不懂,他就是个麻烦嘛。”
吴秀兰说:“他是你的男人,我不准你这样说他!”
陈建民坐不住了,起身说:“我吃完了,想到歌舞厅去看看,他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秀兰说:“到了那里,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教训人家,听到没有?”
陈建民说:“知道了,我会好好跟他说的。”说着,他出了门,开着车就走了。
歌舞厅的舞池里,灯光忽明忽暗,一对对男女结成舞伴随着音乐跳着伦巴。一间间小包房里,人们三五成群唱着卡啦OK,那声音有些刺耳,实在不敢恭维。陈建民也顾不了那许多,径直往梁成栋的办公室走去。
殷天宝迎面走了上来,热情的跟他打招呼:“舅老爷,您来啦,是不是要找我们老板?我去帮你通报一声。”
陈建民说:“不用通报,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人还未到办公室门前,就已经听到里面乱哄哄的声音。他敲了敲门。
一个粗野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呀?今天不接待客人,快走吧!”
陈建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房门。办公室里乌烟瘴气,一片狼藉。七八个男男女女围坐一团,喝酒抽烟。他皱了一下眉头,眼睛落在梁成栋的身上。
“梁成栋,你给我出来!”
梁成栋还未说话,他的身边一个男子开口说:“你以为你是谁啊?竟敢在这里发号施令,当心我找人教训你!”
梁成栋赶紧把他制止住,说道:“黑子,别乱说话,他是我二哥。”他站起身来,“二哥,找我有事吗?”
陈建民说:“你先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梁成栋对那帮人说:“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着,他走出门外。
陈建民把他拉到一边,问他:“你在搞什么名堂?建英讲你已经有两三天没回去了,你怎么连家都不要啦?”
梁成栋说:“二哥,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有点事,实在走不开。”
陈建民问道:“什么事情比家重要?比儿子还重要?我问你,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梁成栋说:“二哥,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陈建民说:“成栋,你刚从派出所出来没几天,怎么又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了呢?这些人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你是不是头脑发热,打算再进派出所啊?”
梁成栋压低嗓门说:“嘘,你轻点声,不要被他们听到,这些人我们可惹不起!”
陈建民问:“成栋,你跟我说实话,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跟他们在一块?”
梁成栋说:“二哥,你先回去吧,以后我会慢慢跟你解释的。”
陈建民说:“不行,今天的事情你一定要跟我说清楚,否则我是不会走的!”
梁成栋说:“二哥,我让你别管你就不要管啦,你要相信我,这里的事情我会摆平的。”
陈建民说:“成栋,你不说是不是?你果然又在外面胡作非为,你真令我失望,你把我的心给伤透了!”他又急又恨,对准梁成栋就是一拳,把梁成栋打倒在地。
梁成栋根本没想到陈建民会打他,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天他才爬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鲜血,说:“二哥,我知道你担心我,怕我干什么坏事。我向你保证,那天从派出所出来,我就发过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干任何对不起家里的事了。”他把陈建民一路推出舞厅。“你先回去吧,告诉建英,让她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要等这里的事情平息以后就回去。”
陈建民被他推出歌舞厅,心里边七上八下的,搞不清梁成栋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还是放心不下,正好看见殷天宝,就把他叫了过来。
“天宝,你跟我说实话,你们老板这几天到底是这么回事?他办公室里的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殷天宝说:“舅老爷,原来您还不知道这件事啊?”
陈建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跟我说说。”
殷天宝说:“舅老爷,您是不知道哇,我们歌舞厅生意一向不错,这些日子跳舞的人又多了,舞厅里挤满了舞客,我们老板心里可高兴了。可是有一天突然来了一帮小青年,男男女女的有十来个人,说是来跳舞的,其实是来砸场子的。他们在舞池里横冲直撞,还伸腿拌其他舞客,别人还说他们不得,如果有人站出来说两句,他们就开始骂人,什么难听的话都骂的出来。”
陈建民问道:“他们这样一来,让别人怎么跳舞?”
殷天宝说:“是啊,他们这一闹腾,其他舞客都不来了,有的舞客为了跳舞,宁愿多走点路,到别的舞厅跳舞去了,这些日子舞厅的生意一下子就冷清了许多。”
陈建民又问:“那后来你们老板怎么会跟这帮人搞到一起去了呢?”
殷天宝说:“后来我们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他们叫到办公室跟他们谈判,这几天老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几个人才太平了。现在他们每天就这么耗着,也不知道哪天才是个头哇?”
陈建民说:“这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嘛,打过报警电话没有?”
殷天宝说:“打过,派出所的人也来过了,可这些人说他们也是来跳舞的,不承认他们闹事,派出所的人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陈建民说:“可总这样下去不行吧?得查清楚这帮人是从哪里来的?又是谁派来的?”
殷天宝问:“舅老爷,照您的意思他们是别的舞厅指派过来闹事的?”
陈建民说:“有这个可能。天宝,我派给你一个任务。”
殷天宝说:“舅老爷,您说。”
陈建民说:“今天舞厅关门以后,你悄悄的跟在这帮人后面,看他们住在什么地方,朝哪个方向去了,你能不能做到?”
殷天宝说:“这个简单,我能做到。”
陈建民说:“这件事你一定要悄悄地进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们老板,你明白吗?”
殷天宝说:“舅老爷,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