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适合生长的春天,天地万物都在招摇地伸胳膊伸腿,包括爱情。同事们结婚的没结婚的都有另一半来接自己,只有林安安沮丧地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挪回家,她的钱包是空的,昨天刚换的新钱包,为了有个发财的好寓意,除了那两千块整钱,她连坐公交车的零钱都没放。
她拿起电话,想叫谷米开车来接自己,刚拨了一个号码,忽然想起,谷米说她要送女儿去她老妈家,于是林安安掐掉电话,决定要惩罚一下自己,谁叫自己那么不小心丢了钱。
走了两站的距离,林安安开始为自己找借口,是陆离怂恿自己做护肤的,叫一个懒虫做护肤本来就有迟到的风险,想到这里,林安安决定让陆离为自己承担一部分责任。
拨通电话后,电话那头响起陆离慵懒的声音:“怎么啦?安安?”
如果林安安是男人,一定会猜测她现在在做什么,比如穿着性感的吊带睡衣,光着脚,斜躺在沙发上,真丝的睡衣因了她轻轻的舒展略微下滑,然后一屋子的春guang。
但是林安安是女人,而且她此刻的物质追求显然高于精神追求:“女人,我的钱被偷了,是因为我早上做脸导致迟到导致快跑导致丢失的,所以深究其原因,你有一半责任,所以你必须来接我,就这样!”
陆离显然没听懂林安安的话,不过她听懂了最后一句,很爽快地问道:“好啊,你在哪?”
陆离的爽快让林安安觉得自己有点小气,不过还是告诉她具体的位置。
等待陆离的时间里,林安安把站台上每一路公交车的站点都读了一遍,旁边一位捡垃圾的老大爷奇怪地看着她,在林安安准备读第二遍的时候,老大爷终于发话了:
“孩子,你是不是没带钱啊?”
林安安惊异地看着老大爷,老大爷阅历不浅啊,一眼就把自己给看透了。不禁感慨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比起那些挂着专家头衔,却从来把握不好自己婚姻的心理学家们显然高明得多,最底层的人民才能深切体会身无分文的感觉。
林安安想冲上去紧紧地握着老大爷的手:“知音啊,你能不能借我两块钱?”但是面子在此刻及时阻止了她冲动的行为,吐出嘴的话变成了:“老大爷,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刚才这里所有的车都过了一遍,你都没有上车啊。”
原来最犀利的结论来自最简单的证据,林安安窘迫地笑了笑,她终究没胆告诉他自己身上连一块钱硬币都没有,要不然,自己会被施舍的。
陆离的到来总算解了林安安的窘境,林安安如释重负地对老大爷笑了笑:“我等人……”然后赶紧钻上车。
上了车才发觉这车不是陆离的车。
接着发现开车的不是陆离,林安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陆离是从副驾上伸出头和自己招手的。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任浩。”
“哦……你好!”林安安对这突如其来的见面有些不知所措,慌忙间,不由自主地顺了顺头发,顺便整了整衣服。
任浩是陆离刚交往的男友,虽然是别人的男友,但作为一个异性,林安安认为还是有必要给他留一个好印象的,尤其是在陆离面前,她可不愿意和她成为鲜明的对比,再说了,如果他觉得自己不错,有可能会把自己介绍给他的哥们。
机会总是存在于细节中,林安安深谙这个道理。
林安安在心里怪着陆离,怪她事先不跟自己打电话,怪她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介绍他们认识,怪完之后,又不由地怪自己小家子气。
“我准备要来接你,刚才接到他的电话,他说,他也想过来看看我的姐妹。于是就等了他一会一起过来了。”陆离嘴上是跟林安安解释,眼睛里却是瞄着任浩,任浩的眼神刚好对上她的,四目交接,电光石闪,车子里的气温陡然升了三度。
林安安尴尬地别过头去,她怕再发展下去,他们会丢下方向盘开始做些限制级的动作。
好在他们终于注意到林安安这个巨型的灯泡,悬崖勒马。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在南城订了包间。”任浩说道,他的声音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陆离曾说过,他是电台情感类节目的主持人。
“好啊,叫上谷米吧。”陆离终于把目光转向林安安。
“她把女儿送到她妈妈那去了,可能要迟一些,先打个电话问问。”
谷米原本答应陪女儿吃完晚饭再走的,听说要见陆离的男友,顿时来了精神,犹豫了三秒钟,果断地说道:“等着!我再跟女儿商量一下。”
电话那头立即传来“嘟嘟”的声音。
“她怎么说?”林安安问道。
“自然要征求她家的小公主咯。”陆离无奈地说道。
一分钟后,陆离的电话响起:“离子,晚上几点钟?”
“公主恩准了?”
“那是自然,皇后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我跟她说,我要去看唐老鸭叔叔。”
陆离彻底晕菜,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任浩,难以想象他被说成唐老鸭。
“唐老鸭不可爱吗?”陆离难以理解这也算理由。
“她最讨厌的就是唐老鸭,因为我常说她哭的时候嘴巴扁扁的,就像唐老鸭。”
陆离无语,伸手向林安安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林安安很感谢任浩带她来这里,因为她不仅又享受了一次高档餐厅的服务,最重要的,她见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让贫穷的林安安第一有了债主见到欠债人的快感。
在看到前面那个朝自己贼贼地笑着的男人时,林安安觉得自己心底的小宇宙就要爆发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偷了她钱包里的钱的男人。
林安安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男人面前,二话不说,伸出手来,一把将他的衣领抓住:“这回看你怎么跑,把钱还我!”在这种人面前,林安安认为无须讲究礼貌和风度。
男人有些惊讶于林安安的反应,他举着双手,对着周围诧异的人表明他完全没有招惹林安安,在听到林安安的话后,慌忙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林安安:“我原本想今天下午去找你的,因为一点事耽搁了。”
林安安用最快的速度瞄了一眼信封里面的内容,确定是她熟悉的人民币后,终于缓和了口气:“既然还回来了,本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暂且不予追究。”说罢,学着陆离的样子,优雅而华丽地转身。
饭桌上,那个男人成了他们四人的谈资。
“要不是怕影响了我用餐的心情,我决不吝惜武力!”林安安表态道。
谷米和陆离相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陆离轻轻踩了一下林安安的脚,林安安才惊觉,刚才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话,她们俩终究比自己深沉,不会在男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苛刻。
第二天等公车的时候,林安安又看见了那个捡垃圾的老大爷,没想到隔了两个站,还能再碰见他,真是缘分啊,不禁对他一笑。
老大爷受宠若惊地对林安安笑了笑。林安安的微笑对他来说仿佛这春风一般温暖,因为别人都是嫌恶地避开他。
“又在等人啦?”老大爷关切地问道。
“没,这回在等车。”林安安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底气,甚至有一股冲动,想把钱包拿给他看:这回,咱有钱了。
钱真是个好东西,比如陆离,三年前勇敢地辞去外企白领的工作,由被剥削阶级荣升为剥削阶级,林安安曾一度认为,她的勇敢在于她有一个有钱的老爸,可以资助她开那家装修豪华又不失优雅的咖啡厅。
勇气和享受都是建立在金钱上的,这是她们三人唯一共同认同的观点。
林安安等的21路公交车还没有来,公交车这个东西,你越急的时候,它越是姗姗来迟,好象一个脱guang衣服的美女考验男人的忍耐力。而且,无数次,都是在你离它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撇下你。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林安安面前。
“美女,请你吃饭吧,借了你的钱,总要付点利息的。”男人坏坏地笑着下了车,二话不说,直接拉起林安安就要上车。
这年头泡妞都是直接用抢的吗?林安安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系列不良社会治安,把他想象成刚分手的前男友,又是一个下半shen思考的动物。
“你干什么!放开我!神经病啊!”林安安慌乱间看见21路幸灾乐祸地摇晃着朝自己开过来,于是挣扎的幅度明显加大。
老大爷见状,本能地觉得那男人不是好人,劳动人民除了智慧还有勇气,只一秒钟的犹豫,他就毅然抓起一旁的扁担朝那男人砸去。
“我叫你欺负人家小姑娘!”
众人狐疑和鄙视的目光纷纷投向男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此大胆狂徒居然公然抢夺良家少妇,林安安这年纪,说她是少女比较差强人意,不过,鄙视归鄙视,除了那位老大爷,再没一个人出来多管闲事,该上车的还是上车了,只是上了车还忍不住探出头来看事情的进展。
继续等着的人中,传来一个很小的声音:“那不是梁楚么?他和那女的什么关系?”
梁楚没想到局面会发展成这样,赶紧狼狈地将车开走了。
“孩子,没事啦。”老大爷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样凯旋归来。
“谢谢您,大爷。”
林安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陆离和谷米,以她对她们的了解,她们肯定会埋怨林安安怎么不把握机会,说不定就告别单身了。
用谷米的理论是,结婚的男人要五百万大奖,但是恋爱和上chuang要放低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