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按水沫以的计划执行着,按那条轨迹前进着,几乎没有丝毫的脱轨现象发生。柳青海在十日之后抵达湘国国都,照着水沫以的吩咐偷偷潜入皇宫之中,将那份早已在封苑大陆上传的天花乱坠的假遗书愀然放在王上寝殿之内。次日,整个皇宫都被这一道凭空出现的遗书弄得人心惶惶。
真的有这样一份遗书,代表着无限权力和欲望的遗书,引诱着所有人趋之若鹜的遗书。
同水沫以猜想的分毫不差,这个障眼法只在短期内有效,时间一久,骗住的便只是那些市井小民,朝堂之上的权臣谋士开始全力寻找德雅皇后的去向。
传言被证实,一时间封苑陷入了****之中。即便是市井流氓,也在为这一封遗书肝脑涂地,侥幸的念头深入了人的血骨之后中。从此,封苑将陷入与了另一个没有底的黑色旋涡中。
当外界全力追寻遗书里秘密的时候,日夕那国皇都里却是出奇的安静。自那日德雅皇后的遗体入陵之后,国君水沫以悲戚不已,抱着怀中德雅留下的孩子,整整站了一天一夜。若不是孩子的哭喊声挽回了失神已久的年轻君王,说不定他还会继续站立下去。
这无疑是一种悲惋过头的表现。
回到皇后的寝殿后,看着入眼的熟悉场景,那个永远失去爱妻的君王终于承受不住心中的哀伤,将自己封闭在寝殿之中。再也不理朝中之事,整日与酒为伍,醉生梦死之中。
不多久,里面常有咳嗽声传出,有时也会夹带一些咽哽之声。由其在梦回午夜之际,最是响耳。
因为失去了掌握方向的那只大手,朝堂之上开始出现了分派现象。没有水沫以的决策,有些东西慢慢地开始分化。这些在处理国家大事上尤为明显。有好几时出现了多个分支,因为意见不合最终不了了之。
诚然,朝堂的文武百官每天一批跪地寝殿门前,同里面之人一起忧然,借此来请动国君的治国之心。
这其中最是担忧的莫过于**之妃。
起初几日有几个身份高后台硬仗着胜宠的妃子,不顾殿外的侍卫拦截,硬是强行进入了寝殿之中。结果刚一进去便被一剑刺了回来,倘若不是念着此殿的干净,那一剑压根就不可能刺偏。即刻之后,便再也没有妃子敢去挑战。
这一关闭,就是整整两个月。
无人问津的高宇上,一袭白衣随风飘扬。无垠的苍穹下,宛如一粒蝼蚁,渺小孤寂……水沫以慵懒地靠在坐廊上,胜雪的怀中抱着一个幼小的婴儿。嫩嫩的小脸,好似盛开的花朵一般,甜美又纯真,丝毫不见人世间的污浊与纷杂。
清风吹过眯眼的水沫以身上,仿佛带走了他浑浊的气息。不会有人敢去他的寝殿,也不会有人知晓其实寝殿内空无一人,更不会有人想到他其实整天整夜的守在皇宫的必经之路。
脑海里唯一被霸占着的是萧雅的影子,无时不刻在啃噬他的心血,几近将他弊病。
当年落雪庄初见,好似从天而降的她成为了他中“落红”的解药,失去童贞时仰着情潮粉红的脸,错愕惊恐的望着他——你是谁?
当日在客栈之内,她被半年前的天象而惊恐,冷笑颤抖——我是把孩子拿掉了!
当时夕阳西下两军之前,她怀着两个月的身子,扶着他的手踏上新嫁车,擦肩而过时——我嫁是两军的休战,不是堂堂的皇子殿下!
她喜欢平静的生活,却总是被人家扰乱。每当她定下归栖时,却总是被意外扯断……那么多的不甘,她始终是抱着乐怀的态度,坚信着总有属于她自己的一天。就像是初春冒出的新嫩,朝气又蓬勃。对未来,是那么的向往如以。
可是现在,她终是败给了人心的复杂险恶。命运如同一张无垠的大网,将她死死的困在里面。眼前已不在了熟悉的身影,即便是他再怎样的挽回,也再也看不到了,只有满目的空虚和幼小的孩子。
水沫以颤抖的将孩子微微的拢紧,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如今他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必经皇宫的道上始终不曾出现心心念念的身影,抚上孩子细腻的面容,猛地又灌下一壶烈酒。
——是谁说,醉了就能愈仙愈死的?他根本就没有醉过,就算喝道反胃吐血,他也醉倒不下。神经反而往常更加的清醒!
他几乎被这种清醒麻木!
“你母后生父王的气了,父王连累你了。”沉眉低头,眼神临摹着孩子自顾咪笑的容颜,好似要在这张脸上找出其娘亲的影子。“你母后,可能真的不要我们父子俩了……母后不在,父王一定会连同母后那份爱一起给你……”低着头,靠在孩子这么小的身子上,仿佛这样就拥有了全世界。顿了一顿,“为父一定会找到你母后的——”
怀中的孩子可能被水沫以脸颊上的胡子渣搁到,发出咯咯咯的响声。天真又无暇,纯净又可爱。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皇太子哭声不止,到了午时也未见停消。宫殿外这时早就挤满了人,大家都猜测,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若在往常,殿下稍微一哭便会消停下来。可是,现在呢?刺目的阳光已在头顶,殿内的哭喊声也是越来越弱。大家心里权衡了一下,如此下去左右也是死,还不如挣扎一番,也许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
殿门打开,满屋的酒气扑鼻而来。记忆中清爽明亮的宫殿此刻全被空荡的酒缸占满。走在前头的几名武将,恐于前车之鉴,面上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眼眸恐慌的四处张望,深怕一个不小心身侧多出一把长剑来。
走了几步没有遭遇不测,紧绷的心脏有些松懈下来。大家跟着那道已经十分虚弱的哭声,七拐八弯之后,终于在一间纤尘不染的房间里看见了哭泣的皇子殿下。
很快大家发现了这间卧房的不寻常之处。这是唯一一间没有酒气的卧房。为何单单会没有呢?正当大家苦思冥想之际,已有专职照看皇子的嬷嬷跑上去了。
“不!”忽然间左边处传出了数道不可置信的惊叫声,好似受了天大的惊吓似的,呼声中掺有沉痛的悲哀之情。这个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回过神来,朝着声源方向跑去。
若是没有猜错,这正是德雅皇后的卧房。刚才那一拨人分成两路,一路去找哭泣的皇子,一路去向水沫以请罪。两路几乎是在同时找到的。可是,找到水沫以的这一波人显然受到了前所未见的惊恐之事。
房间里已经跪满了人,这一眼望去,床上的那个白衣人在锦袍映衬之下异常的显眼。他束冠的青色玉簪此刻已经消了匿迹,长长的黑发散漫地洒在雪白的锦被之上。宛如烈狱中开出的黑色丽花,妖艳而独特。一如他的容颜一般,举世而无双。他的脸色微微泛青,不同于常人的青色,阳光照在他的面相上,似有一层死寂的色泽飘荡而出。
目光辗转在白衣人的身上,最不想看到的一面终是看见了。他的胸膛十分平静,落在鼻息边的发丝丝毫没有起伏,再望向跪在地上的御医时,所有的一切便都不言而喻了。
“王上驾崩……”
如同两个月前的德雅皇后一样,在众人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就这般十分戏剧性地失去了生命。没有人知晓这两个月来水沫以是如何过来的,如何得病的,如何……在绝望中止息的!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这个国家失去了一个异常优秀的领导者。
在这个乱世鸿沟之中,这一笔俨然是转折性的。
尽管是那么的随意,那么的渺小,宛如蝼蚁一般,然而它却是平衡那根天平的最后一抹重量,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历史的车轮依旧旋转,在这万丈纷乱红尘无休止下,谁能一掌天下,谁能只手擎天?
少年业,千秋间,计谋生死处,谁能携笑歌尽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