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叔少嗜学,师事乡先生潜轩王昭。昭为北溪陈淳弟子,淳受业晦庵,称高足。渊源之来,人称温陵截派。呜呼!当时诋訾道学者,往往谓其迂疏无济。然宋社既屋,人争北向。圭叔独不为诡随,甘走海岛,不惮以身膏斧钺,大节何凛凛也!以是观之,道学又何负于人国乎?良可叹也矣!武荣即今泉郡之南安县,唐嗣圣中尝以县为武荣州,故名。圭叔居县之朴兜乡大丰山下,学者因号为朴乡先生。
《〈春秋〉经传类对赋》题辞
《春秋》,其事二百四十年,其文一万八千言尔,视诸经为最简。左氏作《传》,而事与文详矣,学者不能殚记也。宋?皇祐中徐秘书以韵语包括之,计一万五千言,而其义大备。《记》曰:“属辞比事,《春秋》教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诵秘书之赋,其比事之切,非深于《春秋》者能然欤?春秋赋见宋《艺文志》,有崔升、裴光辅、尹玉羽、李象诸家,而晁氏《读书志》又有杨筠《分门属类赋》十篇,独不载是书。朱氏《授经图》、焦氏《国史经籍志》亦无之,则诸君子皆未之见者。古人之书往往不尽传于后世,或并其姓氏失之。若秘书赋,寥寥数简,以藏书家所未及见者幸得传于今日,此予所为冁然而喜也。
程积斋《春秋》序
元·四明程积斋先生尝慨《春秋》在诸经中独未有归一之说,遍索前代说《春秋》者凡百三十家,沉潜绎者二十余年,著《春秋本义》三十卷,《〈三传〉辩疑》二十卷,《或问》十卷。经筵申请下有司锓板于集庆路儒学。南海黄佐南雍志录其书,而别有《纲领》一卷,明著书大义大旨,以程、朱二氏之论考正《三传》及胡氏之得失,作《本义》以发圣人之经旨,《辩疑》以订《三传》之疑似,《或问》以校诸儒之异同。
其书世有传本,然余所见则《本义》、《或问》而已,《辩疑》缺佚不完。今刻二书,而《辩疑》姑俟焉。始四明之学多宗象山,惟黄震、史蒙卿实为朱子之学。先生与其兄畏斋师事蒙卿,尽得朱子明体达用之指。二难自为师友,方严刚正,时人以二程目之。畏斋发明朱子读书之法,作《读书工程》,国子监尝取其书颁示校官,以式学者。先生为是书,一本伊川、晦庵之意,遍览传说,折衷同异。欧阳圭斋言其精神、心术,萃在是书,朝夕改订,寝食为废。盖二先生学本紫阳,故其道问学之功精专若是也。先生名端学,字时叔,举进士第二人,为国子助教,改翰林国史院编修官,出为筠州幕,有循良称。畏斋名端礼,字敬叔,以荐为台州路儒学教授,《元史》有传。今著其略,俾读是书者有以论其世焉。
赵氏《〈春秋〉集传》序
东山赵子常先生,元季师事九江黄楚望,传《春秋》之学,著《属辞》、《补注》、《师说》三书,为《三传》之学者尊称之。先生复有《集传》十五卷,则先《属辞》而成者。自序言策书之例十有五,而笔削之义有八。迨后《属辞》成,以《集传》义例微有未合,更须讨论。至正壬寅先生再著其书,至昭公二十七年,以病辍笔。门人倪尚谊援先生之义续成之,即今书也。先生常谓:“《属辞》特推笔削之权,而《集传》大明经世之志,必二书相表里,而后《春秋》之旨方完。”则是书宜与《属辞》并行也明矣。予得千顷堂藏本,因论次焉。
窃观宋、元之际,新安沐浴紫阳之泽,老师宿儒多出其间,若云峰、双湖两胡氏,定宇陈氏,仲弘倪氏,见心程氏,皆能著书推明朱子之学。其与先生同时,又有环谷、蓉峰两汪氏,风林朱氏,与先生辅翊开代,修明礼乐,为世儒宗。其纂辑群言,羽翼往说如环谷之纂疏者,亦有其人。然未有迥然特出、能得知我罪我之义如先生者。先生早见楚望,即告以穷经之要在乎致思,于是深悟夫《鲁史》有一定之书法,圣经有笔削之大旨。《鲁史》亡而圣人所书遂莫能辨。独幸《左氏传》尚存遗法,杜预注《左》,于史例推之颇详。
公、谷二氏多举书、不书见义。其后止斋陈氏因公、谷所举之书法以考正《左传》笔削大义,最为有征。故先生为《集传》,本之二家,而兼采众说,要使学者即策书之例,以求笔削之旨。则知圣经不可以虚词立异,破碎牵合以为说,而后圣人之经明矣。故朱风林一见其书辄曰:“前无古人。”其推服之如此,岂同时诸儒所可及哉!先生卒后,门人辑成藏弆,故人不见。嘉靖中东阿刘隅始得其书于先生乡人汪元锡,而属教谕夏镗传之。噫!后之学者知《三传》之不可废,不仅抱遗经以究终始者,岂必赖是书也夫?
清全斋《读春秋编》序
宋、元之际吴中多老师宿儒,若俞石涧琰、陈清全深、俞邦亮元燮、汤思言弥昌、王子英元杰,皆精究群经,咸有撰著。石涧之《大易会通》至一百三十卷,又为《集说》十卷,而他如《经传考证》、《读易须知》、《卦爻象占分类》不与焉。清全于《易》、于《诗》、于《春秋》,皆有编。自宋社既屋,即谢去举业,沉潜问学,淹贯遗经,闭门教授。郑元祐称其“年登耄耆,生识先辈,著书立言,咸造底蕴”,良有然矣。《读〈春秋〉编》十二卷,原本左、胡,采摭诸说,深有益于学者。偶获元椠本,为加校勘而属之梓。先生字子微,世为吴人。元天历间奎章阁臣以能书荐,匿不肯出。别号宁极,所著诗文名《宁极斋稿》。子直,字叔方,有孝行,能继父业,以慎独名其斋,盖父子皆吴隐君子也。
张翠屏《〈春秋〉春王正月考》序
《春秋》,纪事之书也。纪事者必有岁时月日,此经所以有春王正月之笔也。春者周之春,正月者周之子月,此鲁史册书之旧也。曰春王正月者,吾夫子之特笔也。后世不知册书之义,于是有夏时冠周月之说,而夫子从周之志荒矣。翠屏张志道先生始采摭群书以考订之,本之以《语》、《孟》之言,而归宿于紫阳晚年之定论。别引《三传》与他经及史传以证之,其说之庞者则为辩疑以折其误,凡为书二卷。嗟乎!《六经》之旨未易窥也。学者治经必先明其大者,则其余可得而通矣。《易》乾之四德、《诗〈二南〉》之关雎、《书》之二典、《春秋》之春王正月,皆经旨之大者,于此无定论焉,则微言精意将有不能究者矣。先生是书剖析精当,于开章之大义井如,学者诚有得于此,则于全经之旨,不有如振裘而挈领者哉。先生举元泰定丁卯进士,累官翰林侍讲学士,入明仍故官。洪武二年奉使册封安南国王,是书安南寓舍所著,书成而卒。宣德中先生嗣孙隆始取手泽而梓之。
《〈春秋〉集传释义大成》序
《春秋》之义明,而《传》之真伪自辩。《春秋》何义乎?尊周明法,黜霸崇王,彰善代恶而已。王者之治天下,先之以教化,继之以法令,申之以赏罚,三者行则王政举,人心正,而《春秋》可以不作。周之东也,教化既衰,法令赏罚不行于天下,于是诸侯并吞,仁义道息,不有圣人出而正之,则乾坤不几息乎?故曰:“迹息《诗》亡,然后《春秋》作。”又曰:“《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此《春秋》之义也。
夫举其纲而未及其目,断其义而未详其案,《三传》之作可少哉!乃有《传》而事之湮没者虽少,义之隐晦者滋多,盖以传闻异辞,各以意见为言,而理有未合。汉儒又各执一家之说,以相传习,遂使后世因《传》以误《经》,觉《经》之立法多不明,赏罚多不当,而尊王立教之本义亦遂失矣。程子曰:“读《春秋》者当以《传》考《经》之事迹,以《经》别《传》之真伪。”朱子曰:
“孔子非有意以一字为褒贬,但直书其事而善恶了然。”元?新安俞氏著《〈春秋〉集传释义》,一以程、朱为断,参以啖、赵诸家,而折衷以己意,于是经义明,而《传》之真伪是非,判如黑白。
噫!汉、唐诸儒但知释《传》,不知明《经》。胡氏虽明经义而时事激发,又多附会。较之程、朱无事穿凿而自得圣人之意者,大有径庭。俞氏之书出,可以救胡氏之偏而发程、朱所未尽。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其治乱兴衰之故,仁义诈力之异,贤不肖之用舍,行政出令之得失,足为人鉴戒者,何可胜数?特经义不明,而学术之害有不可胜言者。夫以圣人垂训之经,反致有贻误后学之弊,此俞氏之书所以不可不亟为表彰于天下也。
河南聂氏《三礼图》序
《九经》,《礼》居其三。其文繁,其器博,其制度今古殊。学者求其辞不得,必为图以象之,而其义始显,即书以求之,不若索象于图之易也。《礼》之有图自郑康成始,而汉?侍中阮谌受《礼》于綦母君,取其说为图,又有梁正、夏侯伏朗、张镒三家,而今皆无传矣。周世宗厘正典礼,洛阳聂崇义以国子司业兼太常博士,凡山陵禘祫、郊庙器玉之制度,悉从其讨论。乃考正《三礼》旧图,缋素而申释之,篇叙其凡,参以古今沿革之说。至宋建隆三年表上于朝,诏太子詹事尹拙集儒学之士重加参议,拙所驳正,崇义复引经释之。当书成时,太祖嘉其刊正疑讹,既被紫绶、犀带、白金、缯帛之赐,颁其书学宫,又以其图绘国子监宣圣殿后北轩之壁。逮至道初,旧壁颓落,命易以版,改作于论堂之上。咸平中天子幸学,亲览观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