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2年3月。--朝廷似乎想把朝鲜危机的全部负担都放到我的肩上,我想自己除了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日本人实现其计谋之外,别无其他选择。我在奏折中非常直率清楚地指出,那些日本岛民希望把汉城的事闹大,变成一场危机,这样我大清要么就被迫主动维护其宗主国地位,要么就自此永远佯装对那块土地不再有发言权。”
“1882年3月17日。--朝廷没有颁发诏书,就直接命令我单独全权负责大清在隐士王国的利益问题。在那个麻烦不断的国家可能会发生很多紧急情况,现在我要为此做好准备。这几百年来,朝鲜几乎没有进行过什么有价值的进贡,一直以来她都是独立的,甚至会对大清在当地的影响和随之得到的利益感到愤恨。但是一旦感到麻烦隐约逼近,不管麻烦是来自国内还是国外,她都会来求我们帮忙。我们从未拒绝过帮助他们,因为朝鲜人民就是我们自己的人民。长久以来,他们和我们一样厌恶矮小的日本人,厌恶他们趾高气扬的样子和愚昧无知的想法。我们教给了日本人他们不知道的东西,但他们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他们认为自己更加优越的自负臆断。他们把朝鲜人当作下等人,还认为朝鲜离日本很近,理应就是他们的藩属国。”
“得知大院君正在挑起内乱,此时他本该全力支持自己的儿子,以此更有效地避免日本情报人员设计的阴谋诡计。这个消息令我感到十分惋惜。我会尽力处理此事。我要立即致信大院君李昰应,让他不要让令人不快的事情发生。”
“大清驻朝鲜汉城官员袁世凯派遣特别信使,请求朝廷指示:如若再次爆发反对日本的兵变,该如何应对。上次兵变的详细情况还未报告给我,我对我方的损失情况一无所知。如果事件真的被迫发展到危急关头,我会响应袁世凯的请求,派出一千名辖军,秘密支援他。”
“袁世凯写信给我说日本驻朝公使正竭尽全力,密谋攻打自己的公使馆,我必须做好准备,因为骚乱可能会随时爆发。袁世凯宣称很多朝鲜卖国贼拿了日本天皇的钱,为日本人当情报人员。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主人发出命令,他们就会去日本使馆闹事。从而为竹添(日本驻朝鲜大使)提供一个向东京政府投诉的借口。”
“我已经从保定府派遣了一百二十名我最信任的士兵,让他们直接去袁世凯驻处报到,然后搜寻出那些叛国的恶棍。有优秀的将领指挥这支部队,就能迅速将那些恶棍找到,并将他们逮住,押送到朝鲜警察面前。我希望他们能凯旋而归,这样袁世凯就会因为搜集到了全面的消息而受到高度地褒奖。”
“1882年8月11日。--从汉城传来的消息令人十分满意,我很快就会迎来一位我渴望见到的老家伙,来做我的客人。我们在朝鲜的强人(袁世凯)派出信差告诉我,他终于成功将令人讨厌的李昰应装进了袋子,他们正将其护送到此。”
“同一天,晚些时候。--我收到了袁世凯的第二封来信。信中说,他走在了大院君一行人的前面,至少超过他们三十里路。那个老家伙已经在山海关登陆了,现在正沿着煤渣铁路前行。”
“如果这个人不是天生就憎恶日本以及和日本人相关的一切,我会非常想将他的脑袋挂在衙门的墙上做装饰。到现在为止,朝廷还不知道关于李昰应的计划已经成功实施,如果所有的官员都知道他已经不在汉城了,会非常高兴的。”
“我的卧房。(没有日期,但可能是在几天后所写。)--即使是在面临重重压力和激烈冲突之时,好思考的人都会想要有时间独处一室之中,安静认真地想想命运对他做了什么,或是将来会对他做什么。时常在不需挂念公务、家庭或生意的几个时辰里,我会发现思考是一项非常不错的消遣方式。我的精神会穿越到过去。”
“昨天,从京城回来之后,我感到身心俱疲,很早就上床歇息了,睡了很长一觉。尽管城里有包括美国海军的怀斯舰长在内的几位外国要人想见我;尽管穆林德夫男爵(李鸿章的情报人员兼商业代理人)留下话,说他有紧急事情要找我商量,但我已经下达了强制令,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打扰我。正如我所说的,我睡了很久很久。因此,今天我感觉自己至少年轻了六岁。无疑我今天可以带着好心情会见所有的来访者。”
“从早餐(天津所有的美国人和英国人都管我的早餐叫’午餐‘)时间开始,我就一直在想我的朋友李昰应,他现在正被安全地囚禁在保定府的堡垒里。”
“的确,我不得不嘲笑这个老家伙。过去这些年里,他一直是汉城的一个爱耍把戏的老魔鬼。他简直是铁石心肠,竟然催促我们和日本开战。他现在已经不是大院君了,而是一个十分温顺谦恭的囚徒。他现在大部分时间想的都是他的脑袋什么时候搬家。我不希望这个老头遭受精神上的折磨,他刚走进衙门的时候,我就抓住机会告诉他,不会有任何麻烦降临到他身上,除非他愚蠢到设法逃回汉城。”
“’但我属于汉城,属于朝鲜,‘他呼喊道。’为什么你们要把我装进袋子,弄到大清来?‘”
“我很明白地告诉他,他在朝鲜是一个非常令人不安的因素,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认为最好把他转移到一个他不能干坏事的地方。”
“’但我有皇室血统,‘他刚喘过一口气就怒吼道,’不管是中堂你,还是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绑架我!‘”
“眼前的场景看起来既严肃有十分可笑。我忍不住对曾经的大院君说,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如果拥有皇室血统的人不小心谨慎,就很容易误入歧途。这句话好像让这个老家伙安静了下来。即使不能消除他的恐惧,至少也降低了他说话的音量,他立刻开始低声询问,朝廷要怎样处置他。”
“我做出安排,让这个前摄政王继续在保定府里待一段时间,考虑到他以前和现在的处境,给予他悉心的照顾,而且还要避免他再次捣乱,因为他在政治上的确是个爱搬弄是非的人。现在我们在朝鲜还有很多困难尚待克服,虽然李昰应现在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但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他的朋友们会干出什么样的蠢事。我们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好朋友李昰应的。但是,他现在是安全的。”
“1882年12月19日。--香港媒体刊登了一则美国的报道,上面说美国的编辑们认为,我将李昰应从汉城带到大清的做法是一种专横的暴行。在这些美国报纸上谈及大院君之时,都把他当作美国的伟大朋友,说全朝鲜只有他一个人表现得足够开明,在1867年的时候接待了美国远征军。”
“很明显这是错误的,因为1867年的美国远征军根本没有得到朝鲜的接待。而且,要不是我,今天美国和朝鲜也根本不可能签订协议。大概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那个于1867年领导徒劳远征的美国海军准将薛斐尔德,来到天津找我。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我们讨论并研究了向朝鲜派出新使节团的问题。我们起草了一份协议,最终大院君和薛斐尔德准将在汉城签署了这份协议。”
“此外,为了历史的公正性,我要声明一下,是我的手下护送这位美国海军军官去的济物浦,护送他们所用的船属于我个人,我还写了一封信交给了薛斐尔德准将,这是我写过的态度最为强硬的书信,我让他把这封信直接交给摄政王李昰应。我在信中敦促李昰应,如果他还在乎与直隶总督之间的友情,就让他的政府在那位美国海军军官带去的文件上签字。协议就这样签订了。现在这些美国人把李昰应当成他们的’朋友‘,看见我邀请他来大清’做客‘,就说我的行为是专横的暴行。”
在李鸿章的手稿中还提到了另一份协议,这份协议是在他与薛斐尔德准将商定的协议基础之上拟定的,也由大院君和他的大臣们,以及英方代表……(这份文件已经破损,名字也缺失了)签了字。
“1883年,保定府。--今天,我做东请老朋友李昰应吃了两顿饭。因为人身受到了一定的限制,他显得有些焦躁。他说如果他的生命能够延续下去,一定要让他回朝鲜。他说这样的话他就能与家人重聚。我告诉他,朝廷已经决定让他留在大清,至少再待几个月。听我这样说,他起初很激动,然后又变得很忧伤,最后他宣称如果他的处境不能有所改善,他会结束自己的生命。我问他是不是想多要几个下人,还是少要几个。他情绪激动地回答道:“不要!不要!把那些该死的下人都弄走我才高兴!”
“如此看来,有些人即使是你满足他所有尘世的需求,他也不会开心满意。”
在李鸿章的日记中,并没有对此次与朝鲜大院君的会面进行进一步记录,除了一句简短的话,而且没有日期标注,他只是简单地评论说:“我希望李昰应阁下现在满意了。”这句话让研究者心生疑虑,在李鸿章写下这句话的时候,那位前任老国王是不是正如他自己所威胁过的那样,结束自己的生命了呢?还是已经得到许可,返回他渴望的汉城了呢?
“(没有日期。)--朝鲜危机已经弄得如此糟糕,在这个关键时刻,大清有必要充分宣布一下我们的宗主国地位。我已经将大清的一份关于朝鲜政治地位的声明送去给了袁世凯,让他转交给日本公使,再通过公使将声明呈递给日本政府。我已经将整件事情奏报了北京,我的做法受到了高度赞扬。
“日本既没有继承,也没有夺取对朝鲜的宗主权。我们拒绝承认日本天皇代表,或是天皇臣民干涉大清藩属国内部事务的权利。而且大清以外的任何国家或势力,没有权利干涉朝鲜的内政和外交。大清绝对完全的宗主国地位不受任何质疑,日本现在必须明白大清在这件事情上的明确立场。”
“我下令将这份代表朝廷利益的声明传送给朝鲜国王,并将其张贴在汉城和其他城市及港口的城墙上。”
“这是在向身材矮小又自以为是的日本人发起挑战。但是汉城里包括俄国、美国和英国在内的许多外国政府代表们都要求我们阐明自己的立场。”
“从过去五六年来我所有的信件,尤其是过去一年里我与列强公使及特殊代表的私人会面来看,我相信日本在朝鲜的胡作非为让全世界都感到很厌恶。而且,我确信大清拥有对朝鲜的宗主权一事过去得到了、也将继续得到列强道义上的支持。其中有些国家可能并不完全认可我们现在所要求的部分主权,但这些国家中没有一个会从道义上支持任何日本的新主张。”
“1883年5月。--我任命穆林德夫男爵为朝鲜海关总署的主管,他将再次前往汉城。户部和总理衙门完全同意这个决定。而且,我个人也完全相信,以目前朝鲜糟糕的财政状况,这是唯一的正确选择。穆林德夫曾多次去过朝鲜,他能够听懂当地的语言,也了解当地的人民,尤其是他在财政方面拥有超群的能力,这使他成为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我在各方面都寻求更好的结果,我确信朝鲜的财政状况将会很快得到缓解。”
“穆林德夫男爵还将代理我担任朝鲜的外交顾问,这样就能够阻止朝鲜国王的任何不明智的行动。”
穆林德夫男爵很长时间以来深受李鸿章信任,在被任命为朝鲜海关总署主管之前,他受李鸿章私人雇佣。从李鸿章的日记中对其进行的大量记录可以看出,他非常钦佩这个德国人的商业能力和正直诚恳的个人品质,因此才允许他深入了解自己的商业和政治事务。正如上一段所说,李鸿章对穆林德夫在汉城可能获得的成就抱了很大希望。但是随后也就是在1884年到1885年,李鸿章在他的日记中委婉地表达了他对穆林德夫的失望,这涉及到了穆林德夫在汉城时实施的个人和官方行为。在汉城任职期间,穆林德夫与其他政府就隐士王国事务进行了秘密通信。当李鸿章发现此事的时候,他在日记中表达了要报复这个德国人的想法。穆林德夫似乎害怕自己的欺骗行为被揭穿(实际上并没有),他很快离开了朝鲜,还带走了一笔数额不明的公款。“1885年,朝鲜海关总署的主管一职由罗伯特·哈特爵士担任,后来的很多年里,大清帝国的海关和电信一直由能干认真的哈特控制。
割让台湾
在一份篇幅最长的独立政治手稿中,李鸿章谈论了割让台湾给日本的问题。这篇手稿篇幅长到足以制成一本相当厚的宣传册。他用那个岛的古代名字”台湾“来称呼它,但在手稿中的很多地方,他也以“海盗之岛”、“棕色强盗之岛”等别称来称呼它。这篇著作可能是写于1897年,因为他在文中提到了“向朝廷道歉书”(论及的主题相同)。他在这篇著作中他援引了刚才论及的内容,并指出这是“1896年阴历九月递交的”:
“总有一天,人们会发现,在我将台湾交给日本敌人的时候,我给我的祖国提供了多么明智的服务。我不指望所有的同胞,或者是全世界,能够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认可这个事实。因为政治偏见已经在人们心中逗留了很久。”
“自我开始了解国事起,我就十分坚定地认为,棕色强盗之岛(台湾)是一个邪恶肮脏的地方。在那里,即使是能避开麻风病,也不会有人想去那里生活。我的父亲从一次海上航行回来之后告诉我,他看见了很多棕色的海盗被带到那里,然后被切成了碎块。碎块被四处分散扔开,这样那些尸块就不能够再拼凑起来,凶狠暴徒们也就不能够再活过来。”、“这样的故事给年轻时候的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当时我已经懂得从事实、传闻和常识中研究这些事情,我不会让它们影响到我的看法和主张。我知道尽管台湾像澎湖列岛一样,定期向朝廷进贡,这只是在向人们的眼中扔沙子,这样就能更有利于那些凶手来大陆烧杀抢掠。这就像我的一名仆人献给我一只野鸭,让我对他产生好感,然而,他的目的却是要抢夺我家池塘里全部的肥美鸭子。”“此后的几年里,我对朝廷的这块属地进行了大量仔细的研究。这里对于广州所有的船夫来说是一个麻烦频发的地方,就连从澳门到上海来来往往的船只都不能幸免。甚至连外国船只都会遭到那些海盗的掠夺,从而将地方总督,甚至是北方的朝廷都卷入战争和金钱纠纷的困境之中。但是他们一直在向朝廷进贡,而且朝廷带着欢笑和喜悦接受了贡物。”
“这件事情并不为很多人所知,但是早在1873年英国商人跑到天津向我控诉的时候,我就十分认真地上奏朝廷,请求朝廷将台湾交给英国政府,让他们去处理那个卑劣的岛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