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他们谈话,她才知道,原来方远受到这样隆重的接待,不仅仅是因为他今天的成就,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设立了助学基金。
席间,大家谈笑风声。
对着这融洽合谐的气氛,雪菲想,或许真的不方便将他们已经分手的事说出来,否则免不了一番尴尬。这,也许就是方远阻止她的原因吧……
坐在雪菲另一侧的是电子系的主任,看得出方远十分尊敬他。聊天的时候,他突然转头过来,笑着说:“雪菲啊,这个基金还是以你命名的呢。”
“嗯?”雪菲一愣,一直开小差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想再问明白些,这时恰好服务员过来上菜,红酒轮番注入每个人的杯中。
国人喝酒的方式,雪菲一向是最不待见的。虽说这酒不至于像十几万美元一瓶般的太过名贵,但好歹也不能这么个喝法,满杯满杯的直接下喉,半点味道都品不出。
在座个个都是文化人,但在酒桌上,却也没有一个是逊色的。起先,方远轮番敬过去,雪菲偶尔微微侧眼观察,发觉他依旧面色不改,口齿清晰伶俐,佩服万分的同时不得不低着头,尽量不与他人的眼神有所交流,企图让在座的都忘记她的存在。可是,显然不能成功,很快,便有人对着她举杯。
说话的是新闻传播学院的秃顶院长,雪菲心里为难,却迫不得已端起酒杯。事隔多年重回母校,对方又是长辈,压根没有拒绝的理由。望着深红色的液体,雪菲心里天人交战了一小下,喝还是不喝?幸亏刚才已经与林子辰和他的朋友们吃了东西,否则这一杯杯酒下去肯定会丢人。
她硬着头皮客气了两句,可杯子还没沾唇,就被旁边伸来的手拦下。
她怔住,转过头,只见方远淡笑:“夏院长,雪菲不能喝酒,这杯我代她。”说完,酒杯已落入手中,一仰头尽饮下去。
雪菲说不出话,指间似乎还留有刚才触碰中他的余温。方远将空杯放回她面前时,有意无意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招手叫来服务员:“请倒杯温水来。”
温水端来的时候,雪菲侧过头轻声说了句“谢谢”,也不知是对服务员还是对方远。
毕竟不是商务酒席,大家知道她不能喝后,也不勉强,只是打趣了两句,意指方远护妻心切,惹人羡慕。当初学院的金童玉女,如今的郎才女貌,让各位在座的领导老师赞叹不已。
雪菲听在耳里,只是报以微笑,心里却更加黯然。
只可惜……这是假的……那些已成过往。
如今他和她,各自身边早有另一人相伴。
一餐饭结束,众人行至校外,寒喧一番各自散去。路灯已经变得昏暗起来,月光却还不算太暗,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是极淡的梧桐树影,高大斑驳,月色在斑驳的树影间洒落下来,摇曳生姿。
一阵风吹来,雪菲环着手臂微微瑟缩了一下。方远朝她看了一眼,冷然说道:“上车,送你回家。”说话间,已经走到车旁。
雪菲明知这个时段很难打到车,却还是摇头:“不用,你喝了酒,还是不开车的好。”
她就定定地站在那里,而方远也停下来,靠在车门边,也不看她,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了根烟,缓缓吸了一口。
淡淡的烟雾就在这薄暮中渐渐散开,方远的脸掩在后面,几乎看不真切。隔着几步路的距离,雪菲只觉得那双微微垂下的眼眸中,似乎有迷离的光华在流动,晶莹闪动。
对面就是马路,不时有车呼啸而过。忽然想起方才桌上喝酒的情形,雪菲细细看了一会,最终还是走上前,说:“酒后驾驶罚得很重的。”说着伸出手,“我来开。”
方远闻言抬眼看她,“你有驾照?”语音上扬,似乎不大相信。
不就是本驾照么!有什么好稀奇的?雪菲见他勾着唇角似笑非笑,感觉自己被完全轻视了,不满之情也在嘟嘴的那一霎那表露无余,心底却想这,我也不是当年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依赖你的丑小鸭了。“已经拿了驾照两年,你大可放心”。
本还在恼怒方远的轻视,可是,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下一秒,车钥匙便被放入她的手心。
方远其实并没有喝多,虽然酒精含量超标,但如果要安全平稳地开车回家,他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可是现在,他却安然地坐在副驾的位置,看着自己的车被一辆又一辆大小汽车从旁边超过去。
看向前方的时候,他用眼角余光打量正专心驾驶的雪菲。这个女人……估计平时根本没怎么开过车。虽然路线还算够直够稳,但她小心翼翼心无旁骛的神情显然与目前的行驶状况不太相符。
即使他的车不是跑车,现在的车速也可称作龟速,加上交叉路口太多,前面不断被驾车熟手插队,使得他们平白被红绿灯耗掉许多时间。可是,即使这样,他仍旧安之若素,调低了椅背,一手支在眉际,神情放松,只在需要转弯的地方加以提示。
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雪菲硬是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开到。一路上,根据方远的指点,绕了大半个滨海市,终于来到他位于郊区的住处。
其实并不是雪菲车技不好,而是这一路上雪菲都没办法专心去看路去开车,往事一幕幕的上涌,她拼命地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可是还是一路思绪混乱。
车子停下来,方远并没急着下车,而是突然侧过头问:“你知道回去该怎么走么?”
回去?不就是按原路返回吗?雪菲想都没想地点头。
“你确定?”路灯掩映下,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细碎的光芒。
距离这样的近,以致于雪菲不禁又恍了恍神。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又觉得他问得别有用意,于是仔细回想来时的路。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