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飞云被祺清一句“咱们都坐下来”感动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只想此刻就是要我为她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是心甘情愿。他对这句话所产生的异样感觉祺清自然多少也感觉得到,轻转妙目,先白了他一眼道:“你干么刚才不追过来?人家很令人讨厌吗?”
项飞云正自心中激荡六神无主,一听这话急忙道:“我……我没有……不,不是……”一时口急竟说不出话来。
祺清又噗哧一笑,伸手拉上他的手臂:“好啦好啦,不怪你啦,看把你急得都要变成小哑巴啦!”说完又咯咯娇笑不止。
他们这时面西而坐,项飞云偷眼看去,见夕阳的余辉正柔柔笼罩在她周身上下,使她看上去愈觉圣洁美丽如天使,一时间不由又看得痴了。
祺清这时用单手支着下巴,好像在看远方又仿似什么都没看,一张樱桃小口上两片嘴唇不时轻微地颤动着。项飞云正自看得出神,祺清突然转过脸庞,笑吟吟地道:“你在想什么呢?哎,跟你在一起,真的很美妙。”说完,忍不住又伸手过来抚了一下他的脸,笑嗔道:“你呀,真是小呆子!”
项飞云只觉此时她这一个眼神,一下抚摸,笑嗔轻责,无不深含柔情蜜意,心神一酥,整个人都像要融化掉一样,不由地也伸手握住她的手,痴痴地道:“清儿,你,你真好。”
忽地感觉祺清浑身剧烈一震,被握住的小手更是滚烫发热得厉害,忙道:“清儿你怎么了?”祺清抬头迎上他那火热的目光,道:“你刚才唤我什么?”
项飞云蓦觉失言,心头惶恐万分,连忙道:“祺小姐请……请原谅,我……我刚才也不知怎么了,一……一时冲口而出……”
他话没说完,只见祺清把头一低,俏脸满颊绯红,低声说道:“谁怪你啦,我——欢喜得紧。”
项飞云满张大口,却说不出话来,他再也想不到祺清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祺清抬起头来,双眼看向远方,平静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跟你在一起,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快乐。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浑身是谜,和人比武时聪明睿智,意志顽强从不服输;但与人相处时却又显得很单纯,有时更痴傻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你虽出身贫苦,但志向远大,并不因此而自怨自艾、自暴自弃,这更是难得。像小白,就没有你那种志存高远、积极进取、永不放弃的品质;而小虎,则缺少了你的那份纯真和清逸。所以我一见到你就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你,有时连我也不能控制自己。”
项飞云此时也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听完她说的这番话,道:“祺小姐你别怪我,我这个人其实很蠢的,总是不知该怎样去表达自己心中想说的话,但有一点是清楚的,我对小姐你使我这两日来经历的一切充满感激。祺小姐——”
他还想继续往下说,祺清打断了他:“不要再‘祺小姐’‘祺小姐’的唤人家,飞云,今后唤人家清儿好吗?”
项飞云听她这一句话说得款款婉婉,充满柔情,而尤其是那一声“飞云”,更是已把自己当做了她最亲最近的人儿,不由心中更是感动:“小姐请原谅飞云好吗?可是当我想到曲兄和韩兄都是对小姐你情有独钟时,这‘清儿’二字,我就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唤出来了。”
祺清抿嘴一笑:“原来你也看出来了,哼,这两个死小子!飞云,你不用理会他们,因为我喜欢的是你。自小到大,我只是把他们当做好兄弟,在一起玩得来的玩伴。”
项飞云道:“可是他们——”
祺清截着道:“我知道他们喜欢我,一直都对我很好。有一段时间,我也曾想过会不会爱上他们中的一个,可是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小白胸无大志,小虎则过于粗豪,和他们在一块玩闹我很快乐,可是我无法让自己爱上他们中的一个。飞云,我这样对你说,你明白吗?”
项飞云低头不语。
祺清又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认为他们既已是你的朋友,又认识我爱上我在先,觉得这样会很对不起他们。可是你要知道,爱情是不能够勉强的,也不是可以推来让去的东西。”
项飞云仍是低头不语。
祺清望着他道:“飞云,难道你心里不喜欢我么?难道在你心里不是像和我欢喜你一样的欢喜我么?飞云你不喜欢我吗?”
项飞云道:“可是我——”
“可是你就算明明喜欢我也不会对不起他们,是不是?可是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和我在一起的,是不是?”祺清说到这里,已是语势渐疾,声色转厉,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项飞云感到她的目光就像是两把利剑,狠狠地刺在自己心上,比任何一次自己在比武中所受到的创伤都更加令人疼痛。他不敢再抬头看她的脸,可是他只能说:“清儿,请你原谅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可是我做不到——况且,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穷小子,这次擂台比武晋级失败,过了今天之后,我就只能重新返回我所在的驻边军伍中做回我的伙房杂役。我,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清儿,请你原谅我,是我配不上你。”
他说完了这些,等了一会儿,满以为祺清会把他痛骂一顿,可是等了半晌,不闻祺清出声。抬头看时,只见她望向自己的脸上已是淌满了眼泪。他一惊,双手握住了她的手,急叫道:“清儿——清儿你怎么了?清儿你别哭?”
祺清却抽回了他握住的手,胸口起伏,异常激动地道:“‘清儿’?你既然不会喜欢我,又怎能‘清儿’‘清儿’的叫我?好!项飞云,从今后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你!”说完呼的起身,急奔而去。
项飞云急道:“清——祺小姐,你听我说——”
祺清奔出了几步,又忽然转过身来,项飞云大喜,正想追过去,却见她一脸冷漠地望着自己,一怔下只好又站住不动。
祺清看着他,语气冷冷地道:“忘了告诉你,项飞云,你明天不用回去做回你的伙房杂役。父亲让我转告你,明天早上来望日城将军府报到,和我们几人一起上帝都去。”顿了顿又道:“项飞云你放心,今日擂台比武到底谁输谁赢,我祺清心里有数,到帝都决赛时我自会说服父亲让你替我出战,决不至于让你默默无名。你既不能喜欢我,祺清也绝不会夹在中间妨碍你和小白小虎的兄弟情谊。你我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只当我们这两天根本就没有认识过。”说罢转身就走。
项飞云急道:“清儿,清儿你听我说——”
只见祺清边疾行边回过头来,一张俏脸上已是梨花带雨满含热泪,最后望了他一眼大声说道:“项飞云我恨你!”
听到这几个字项飞云只觉心口一疼,就似是被人当胸一记重锤猛击,怔怔愣在当地。过了一会,待想再去追时,只见暮霭沉沉空谷荒山,祺清早已走得没了踪影。他这时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一阵空落落的难受,一时什么也不去想,一时又不断想起祺清那些伤痛欲绝的话语和最后一望时那张珠泪盈盈的脸。嘴中不住反复喃喃道“她是不会再原谅我了。”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等项飞云再次回过神时,只觉凉风阵阵,四下水声激激、虫鸣不绝,抬头看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已升到中天。他望着月亮又痴痴地出了一会神,仿佛那就是凄清那张含泪得俏脸在天上冷冷地看着他。项飞云心里一痛只想大声痛哭一场,又勉强忍住,但脸上两道热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他望着月亮,痴痴地道:“清儿,对不起,我辜负了你。是我项飞云配不上你,我,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什么都不能给你。清儿你忘了我吧,我不是那个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人。”说完转身往他的破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