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蛟等在屋内说话之际,远处房顶上的傅晴和沈括之间又是另一番情景。
沈括听闻这屋内几人非但亦是邪城的人,而居中这少年更是邪城少主厉蛟,已是大感出乎意外,待及后来那班、马两位将军转述月映城现今局势,更是只听得暗暗心惊。心道:“我的娘哎,听他们所言,这月怜晶现在似已对圣域的前途不再寄予任何希望,而在私下不断与邪城、巫河等国交涉,以图为月映城的将来谋一个更好的出路。魔域的人虽然未至,但天火城向来暗通魔域,天火城既来人,那自是代表魔域的了。”
又道:“如此以来,这形势就复杂之极。月怜晶若当真有依附邪城、与邪城联姻之意,那就算自己此刻立即赶去,也是无济于事。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月怜晶自己的真正心态到底怎样?她此举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全体将士的共同要求?还有就是这位丹雪小姐的意向如何?若这只是月怜晶自己的私人意愿诸将士并不同意,又或只是一部分将领的要求月怜晶迫于形势不得不接受,那事情至少还有挽回的余地。但若这当真是月怜晶和全城将士的心愿,则自己到时也只有撒手走人,完全寄希望于项兄的圣师之行了。”
他心中正自思索,身旁的傅晴忽然凑过来道:“陆兄可否还记得你我之间的三战之约?”
沈括不意他竟在此时重提这事,一时摸不透这位傅晴公子的心意,讶道:“难道美人公子你竟想在此际与小弟进行第二场比试么?”
傅晴粲然一笑,道:“那倒不是。敢问陆兄对你我之战胜算如何?”
沈括愈发摸不着头脑,但他既然问起,却也不肯甘心示弱,胸脯一挺道:“虽无必胜把握,却也有一战之力!”
傅晴眸中露出赞赏之意,接着道:“说得好,有志气!不过小弟眼下倒有一个新的提议,陆兄若是肯答应,那咱们不但先前约定立可作废,陆兄更可以从此放心前往月映城,小弟再不阻拦。不知陆兄意下如何?”
沈括精神一振,他整个一下午俱在为此事烦恼,这刻听得竟有转机,不由大喜道:“竟真的会有如此好事么?不知美人公子又有什么好的提议,不妨说来听听,小子再做决定不迟!”
傅晴又凑近一些,一脸郑重地道:“只要陆兄今夜能和小弟联手宰了这个混账小子,你我之间先前的约定即可作废,傅晴说话算数,良机莫失,还望陆兄早做决定。”
他本想沈括定会一口答应,岂知这小子听完竟立刻回绝道:“美人公子的提议恕小子不能接受,这厉蛟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要杀他谈何容易,我看咱们还是延续先前之约的好。”
傅晴一愕,继而嗔道:“想不到陆兄竟是如此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之徒,一听对方是邪城少主,立刻便吓作缩头乌龟了。也罢,既是如此,就当傅晴先前看错了人,小弟只身行事便了。”
他说完之后,见沈括仍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脸上不怀好意地嘻嘻而笑,欲待发作,想了一想,终又忍住道:“不知陆兄一味讪笑所谓何故?”
却见沈括慢条斯理地道:“其实呢,对于方才美人公子的提议,小子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不过在下感觉这提议还不是太好,不够划算,倘若美人公子能予以稍加变通,小子或会答应也说不定。”
傅晴道:“哦?陆兄若有好的提议,倒不妨说来听听,只要不是太过无礼,傅晴自会斟酌。”
沈括笑嘻嘻地望着他道:“倘若美人公子肯答应,小子今夜只要帮你宰了这厉蛟,公子非但不会阻挠在下前往月映城,还会慨然以身相许,那小子自当甘为公子效死,倾力而为,不知美人公子意下若何?”
傅晴听言,一双美目先在他脸上紧紧盯了一会儿,这才悠然笑道:“看来陆兄是认定傅晴是女儿身了,陆兄既然如此相信自己的眼光,傅晴也只好承认。但以身相许之事,却是绝不可能。陆兄若执意不肯相助,此事即可作罢,傅晴绝不相强。”
沈括突然道:“丹雪小姐还要再隐瞒下去吗?你以女儿之身,又强行阻止其他人前往月映城招婿,而手底下更有一大批好手跟随,如此作为,除过月映城的丹雪小姐本人,还会有谁?小姐眼下之所以要着意诛杀厉蛟,那自是因为此人是你的联姻对象,而小姐本不喜这门婚事的,不知小子可有猜错?”
“傅晴”听他竟然猜到自己便是丹雪本人,也就不再隐瞒,洒然笑道:“陆兄果然有过人之处,实令在下佩服不已。不错,小女子就是丹雪。丹雪并非有意相欺,尚请陆兄见谅。”
沈括先前几番试探,虽有八九成认定这傅晴是女扮男装,更因此联想到“他”极有可能就是月映城的丹雪,但终究不能确定,此刻见她直认不讳,心中暗喜,脸上却不予表露,反故作淡然道:“见谅不见谅的倒也不必,只是小子先前的提议丹雪小姐请速下决定,再行拖延下去,若然一个不小心被对方发觉,那时非但咱们宰别人不成,倒大有被宰的可能。”
原来丹雪此行本是作为月映城前三甲的晋级选手,前往天圣城参加五月份的“山河擂台总决赛”的,不意在途中听闻圣域晶球重现天狼谷的消息,因此刻距离总决赛时间尚早,便欲赶过去看个究竟,岂知去的晚了,没有赶上,等及到时,晶球之争已然结束。圣君圣师于此役双双俱殁,而取得晶球能量的沈括项飞云两人也已不知去向。大惊之下,连忙将这消息回复母亲月怜晶。
哪知母亲得到这消息后,次日竟立刻嘱她返回月映城,后更在没有征得自己同意的情况下,广发请帖,言明要为自己招婿。这一来叫她如何不恼,更有甚者,还得到确信,母亲这招婿只是幌子,是做给圣域和巫国魔域等人看的,实则已把自己许配给了邪皇厉天的爱子厉蛟。而这厉蛟少主,近几日便要前来月映城迎娶。于是恼怒之余,她便一路上女扮男装,一面四处派人查探有无邪城来人的消息,一面于路上假名傅晴,强行阻挠前来招婿的人。
可巧今日终于发现邪城敌踪,她当即便打定主意,要不惜代价,一举宰了这厉蛟。月映城作为圣域西面屏障,往日和邪城多起战端,她对这厉蛟少主也有所耳闻,知道此人是个荒淫无耻的登徒浪子,要自己嫁给此人,那是绝不能够。而她亦知母亲既做出这样大的决定,必是事先和众将商议通过的,说不定还是某些将领在从中作梗,母亲迫于邪城方面的压力不得不如此。是以要破坏这桩婚事,最彻底地莫过于来个先斩后奏,一举将这淫徒宰杀,那时事实既成,谁都无可奈何。而至于宰杀厉蛟所引起的后果,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一来究竟自己的终身幸福重要,二来即便此举惹怒邪皇,大不了举兵一战,她月映城也未必便怕了邪皇山城。
是以这才设计以碧荷诱敌,自己尾随而至。只是待及亲眼见到这邪城少主厉蛟,才行大吃一惊,她对自己的武功原本极为自负,又以为一个淫徒浪子,就算有功夫亦不会强到哪里去,杀他是举手之事。岂知见面之下,单从这厉蛟周身上下所散发出的强烈气场来看,即可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自己赢不赢得了尚在其次,若要伤他,已是极难,要杀他,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就绝无可能。自己虽带来的有人,对方人数也不在少数。眼见得沈括在旁,不得以开口求助。
岂知这小子奸猾似鬼,自己女扮男装,日间酒楼上虽将他瞒过,但此刻一经近距离接触,立刻便被他识破身份,更因此推测出自己便是丹雪本人,反而趁机在这节骨眼儿上得寸进尺地大敲竹杠。眼见得此刻时间无多,再耽搁下去,只恐变生不测,不禁心中有气,但她亦是聪明多智之人,岂能如此就范,当下道:“丹雪从不受人挟制,兄台若无意援手,咱们即刻一拍两散,但兄台若以为凭你沈括一人即可安然逃过圣域的追捕,那也是痴人说梦。眼下何去何从,任凭沈兄选择。”
沈括听言暗道:“乖乖我的娘,这丹雪果然极不好惹。原来这丫头早已识破我的身份,幸好她仍不知我此行真正目的,我本对她有所图而来,又怎敢得罪这位姑奶奶。”当下嘻嘻笑道:“原来丹雪小姐早就知道小子的真正身份,小子是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还请小姐恕罪。不过圣域追捕一事,在下却是受人诬陷,个中因由,实是一言难尽,容后详禀。小子方才所说,全是戏言,小姐不要当真。眼下咱们如何行事,但凭丹雪小姐吩咐,小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丹雪正要答言,忽然那厉蛟少主冷厉森寒的语声响起道:“丹雪小姐既然夤夜来访夫婿,如何却不下来相见。这样子传扬出去,却不让人笑话厉蛟不懂迎亲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