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
在晶球的第三轮反噬下,本来疯狂大笑着的伯瑞一下子就已再度跌倒。
这次他不但趴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更趴在了因着爆裂而断掉的半截左腿上。
他倒下去时,仅剩的一只右手恰好就抓住了自己刚刚才断掉的左脚。
先是左臂,再是右腿,现在,现在是左脚。
“不——”
他惊天动地的狂嘶一声,手掌用力又从地上弹跳了起来。
这次他足足弹起有三丈来高。
他想再次站起来。
我一定要站起来!
可是他忘记了,他忘记了自己已然没有脚,已经永远、不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了。
所以他弹起的越高,落下时摔跌得也就越重。
“砰”的一声闷响,他整个人贴脸摔落地上。
他手中拿着自己的脚,颤抖着声音疯狂喊叫:“不,这不可能,这不是我的脚!我武功天下第一,这不可能是我的。我是君临天下的千古帝君,我不可能会这样。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
他不停地喊叫着,突然急速爬过来,一把抓住了沈括的腿,凄烈地吼道:“是你对我施了幻术是不是?是不是?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我现在看到的全部都是假的!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告诉我,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求求你对我说我是全天下至高无上的君王,我永远不会失败,更不会死去。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在这连番惨烈的打击下,本就神志不清的他此时更是已彻底崩溃。
沈括看着他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凄惨模样,心中的仇恨早已化为乌有,口中平静地道:“好,我会告诉你。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为了得到圣域晶球,当年到底是怎样害死沈圣君的?”
伯瑞此刻纵使在这等神智错乱的情况下,听到“沈圣君”三字也还是本能的一阵回避,惊慌失色地道:“我不知道,你不要来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接着又是一阵狂呼乱叫:“对,晶球,圣域晶球,我要得到晶球。圣域晶球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能跟我抢!”
沈括还要再问,伯瑞已右手连扒地面奋力朝晶球爬去。
只见他一边爬一边仰起头,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晶球,再不理会身外的任何人和任何事。
晶球,此际的圣域晶球在接连向伯瑞作出三次反噬之后,自身能量较之先前大幅提升,球身直径更是增到几欲达四十厘米,体积庞大得惊人,与初时的弹珠般大小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而这时,晶球也由原先的悬浮空际,一变为平置地上。硕大透明的红色球体之中,一道道蓝色气丝飘荡游移,复又渐渐聚合,形成一个直径约三五厘米的小小蓝色晶核,而转眼之间,却又自行散开。看来诡异非常。
伯瑞一点一点地朝晶球爬去,身后两截断腿拖出两道触目惊心的惨红。按理他受伤如此之重,此刻早该痛得连声大呼嚎叫不迭,可是面对晶球,他非但没有半丝疼痛之态,就是呻吟也无半声。脸上神色竟完全被一种痴狂迷乱所代替,他向着晶球爬去,那情景就如一个经年漂泊的浪子,在生命弥留之际,却突然听到远在家乡的心上人的声声召唤,纵使身隔千山万水,也要爬回去见上自己的亲人最后一面。
一丈,两丈,一尺,两尺,这平日看来轻轻一纵即可过去的距离,此时一下一下爬来,却就如山重水复此生再也难以逾越的生命旅途。众人看得心中都不住地一阵恻然,项飞云的眼眶更是早已湿润,伯彦这时再也控制不住,紧走几步赶上伯瑞,伸手扶住他道:“小瑞,小瑞,你看看我是谁。我是大哥。放手吧,不要再去想什么晶球,跟我走!咱们,咱们现在就回家!”
可是伯瑞对于伯彦所说的话竟是充耳不闻,全然不顾,右臂抬起拨开他的手,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前爬,口中只喃喃地道:“回家,回家,对,我现在就回家。”
终于,近乎六丈远的距离被他一点一点地爬到了尽头。现在,他总算来到了“她”的身边。他突然停下身子,抬起满是血水污泥的手,认真整理整理自己已经凌乱不堪的头发和身上衣服,然后小心翼翼地上前,伸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语气中满含温柔,柔柔柔柔地道:“心儿,你别生气,我回来了,你的瑞现在,真的回来了。”
他,他真的是在和他的情人说话吗?那样温柔,那样温存和体贴。
难道,难道这晶球真的竟是一个“人”,竟是他口中唤的“心儿”么?
众人此刻见了他的表情,听着他说话的语气,无不觉得身边凉气森森。这、这怎么可能,他竟然真的在和“她”说话,他竟然真的是在和晶球说话?
丽清纶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身子簌簌而抖,心里只道:“我,我这是见着鬼了吗?我真的是见着鬼了吗?”
她本欲不信,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她魄散魂飞胆战心惊:那、那晶球不但竟真的“听懂”了他的说话,甚而还有了强烈的“反应”,更且竟张口“吻”了他。
只见伯瑞说出了那句话之后,“她”的脸一瞬间就变得更红,“她”的身子一瞬间也变得更烫,于是“她”情不自已地向他伸出了“手”、张开了“口”,把这个深爱“她”的男人紧紧“抱在”胸前、“吻”在唇间。
众人正自惊异,却见晶球的颜色陡然间变得愈加鲜红,而整个球身,更是不住发出“铮铮”激响,跟着就见晶球的体积顷刻再度迅速猛增。
“铮铮”激响之中,但闻伯瑞的声音又再温柔响起道:“是啊,你真好,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二十年了,二十年来我从没有后悔过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刚才他们还在问我当年为何要杀死沈天成的,其实那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面对你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女子,世上又有哪个男子不意乱情迷呢?沈天成当年因你而疯,为你而魔,不就如此刻的我一般无二么?”
众人听言更觉怪异,忽然丽清纶娇声惊呼:“看,看伯瑞的头发!”众人一惊而视,却见只在这片刻之间,伯瑞的满头乌发竟尽成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