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能否答应我一件事呢?”这是云师在开始说这番话前对他的征询,更是请求。
他自然希望项飞云能够答应,但也没有勉强他。
现在,项飞云终于知道云师要他答应的是什么事。
——微笑如花,快乐永恒。
这就是云师想要他答应做到的事情。
“现在我只想把这八个字转赠给你,我只希望你也能做到。”
因为此刻,这另一枚的“灵镜心莲”已在他项飞云身上,而不在云师体内。
从这一刻开始,远在圣师城的云筝感应到的,就已不再是云师的情感,而是他项飞云的。
所以云师才希望他能这样做。
在这一刻项飞云突然想到:
——云师之所以要选择在此时将灵镜心莲传给自己,是否也因为他知道自己今日势难生还,而又不希望远在圣师城的女儿太过伤心欲绝呢?
——他将心莲传给自己,之后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去战斗,然后放心安然地死去。
——而他远在圣师城的女儿将会仍然以为他的父亲还好好的活着,仍然不会知道她的父亲已然离她而去。
——他希望自己能够代替他照顾好女儿,这也许就是云师临终前唯一的要求,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事情。
项飞云又怎能拒绝呢?
他当然不能。可是就在他想点头答应的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了祺清。
——我和清儿之间是有过承诺的,现在我怎么可以心里同时再装着另外一个女子?
——这是万万不行的,我怎么能这么快就背叛清儿呢?
他自然知道,这一下答应,绝不是一件轻松随便的事,而是答应了就要去负责,就要一生一世地履行。
云师此时这样说,已分明是有着要自己今后替他照顾云筝的意思。
可是,他又如何能答应呢?
正在感到左右为难、无从选择的时候,他又“听”到了身后云师一下轻微的叹息。
那并不是真的用耳朵听到的,因为云师此刻并没有出声;那只是他通过心灵感应到的,但却绝对准确无误。
那是来自云师心底的一记喟叹,一声深深的遗憾。
激动之下,这时的项飞云忽然就感到自己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而云师抵于自己背上的双手,也已经离开。
所以他立刻就张口说道:“我答应。我答应前辈一定会替您照顾好云筝小姐,一定会让她过得快乐幸福、无忧无虑。”
“可是,那只能是像亲人一般的照顾,因为晚辈也曾答应过清儿,这一生要对她好。啊,我说的清儿就是祺前辈的女儿。”
云若无本有些微微的失望,但此刻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就又笑了,彻底放心的笑了,道:“原来清丫头也喜欢上飞云你了吗?那我就不再勉强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飞云你很好,很诚实,我没有看错你。”
﹡﹡﹡﹡﹡﹡
地狱飞花!
就在摩海师妫两人刚自晶球旁撒手退开的时候,背后风声劲响,伯瑞已向他们打出了他的独门暗器:“地狱飞花”。
师魔两人早就听说过伯瑞的“地狱飞花”极是歹毒诡异,这时一见,果然厉害。他们初次遇到这种暗器,未知底细,不敢硬接,连忙纵身躲避。岂知这“地狱飞花”竟能在空中不断爆炸分开,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以至无穷。两人一个躲闪不及,师妫右臂、摩海左膝已各中了一枚。
原来伯瑞这“地狱飞花”外形为精铁打制的带刺钢球,球心中空,内嵌火硝碧磷,表面钢刺多倒钩。初打出时,球与球间依靠倒刺勾连,互成一体,及至中途,在内力作用下,彼此相撞而分,一“花”变多“花”,待到对手跟前,已是满目唯见火星乱,“飞花”渐欲迷人眼了。再配上伯瑞此时的霸道内劲,委实强悍凌厉,诡异莫测,令人难防难挡。
更兼一样,这暗器沾体即燃、遇物即爆。师妫摩海两人此时一个不察,各中一枚,方自一惊,只闻“砰砰”两响,“飞花”已在二人膝间臂上,分别爆炸开来,顿时中“花”处皮焦肉烂,而附近衣衫,更是立被燃着。
同时间伯瑞狂喝一声,先行打出一拳,迫退身后正欲攻上来的丽清纶,纵身而起,飞扑师魔两人。身在半空,右手一探,“锵”的拽出自己的四尺碧磷刀,双手握定,用力狂劈。这一刀劈下,直带起满室劲烈气旋,刀锋未到,森寒凌厉的碧磷刀芒瞬间已迫体而至。
师魔两人刚扑息衣上磷火,一抬头,见一道长达三丈的惨碧刀芒已迎头斫来,威猛异常。两人身经百战,知道此际绝不能退缩,若让伯瑞得势,他的“地狱飞花”再加上“地火玄天”刀法,一经全面施展,急切间恐更难以取胜。
两人互望一眼,已明对方心意,各自叱喝一声,猱身而上。摩海舍刀不用,右手一拳打出,魔力球奔腾呼啸,砰的正面迎上伯瑞泰山压顶般劈来一刀。同时间师妫双手交握,也自倾力出击,“定元星爆”就如一股急速爆炸开来的紫色劲气芒流,霎那间冲破碧磷刀芒正轰上伯瑞小腹。
而丽清纶此刻也没闲着,昊天铃祭起半空,发出万道艳艳彩芒,将她整个人罩定其中,口中一声清叱,紫光剑划出一道靓丽飞虹,自背后飞刺而至。
她有昊天铃之助,功力瞬间提升何止数倍,不啻魔姬亲临,“天音入魅”全速催动,一剑刺出,紫光剑剑身竟向周围散发出一缕缕强烈的气流劲丝,混合昊天铃生出的诱人乐音,瞬间在空际变换出各种惑人形象,再继而汇合为一,共同融入飞虹剑芒之中,形成一股啸啸剑气芒流,于瞬间闪电击中伯瑞背心。
“轰轰轰轰”,伴随着一连串爆炸激响,几声惨呼,立时响彻整间室内。
﹡﹡﹡﹡﹡﹡
而此时另一边的伯彦和沈括,则是相对而立,分别保持着沉默,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伯彦毕竟已见老了,虽还不满五十,但此刻就近看来,沈括还是能发现他额上已爬满皱纹,鬓间已生出白发。
他在等待着自己的原谅,自己的宽恕。
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更是那样的满蕴着关怀和愧疚,那神情就像是一个伟大慈祥的父亲在生命即将结束之际,无限深情地看视着自己的儿女,自责自己没有将他们照顾得更好,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一瞬间沈括的眼睛不知为何就也已潮湿,泪眼朦胧中他仿佛看到此刻站在面前凝神观望着自己的,正是那个孩提时把自己抱于怀中逗乐嬉戏的父亲沈帆。
是啊,这一切多么像自己的父亲,这眼神,这神态,这满脸的温情和疼惜……
可是他知道那不是,他知道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非但不是自己的父亲,还是当年直接参与杀害自己祖父和全家的人。
虽然明知他是无辜的,可是自己还是不能不怨,不能不恨。
﹡
伯彦站在沈括对面,定定地望着他,内心中却如波涛汹涌,激动得极为厉害。
自从得知眼前这年轻人就是沈家后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抑制不住地满心兴奋。
帆兄的儿子果然还活着!二十年来他日日忏悔、夜夜祈祷,就只盼望着能有这么样的一天,如今,终于让他看到了。
苍天有眼,毕竟没有让沈家绝后!
这一切真是太好,太好太好了。
他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太像了,这身材,这轮廓,这脸型,这眼神……简直就和当年的沈天成一模一样。
他看着他,突然内心之中就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走上前去拥抱他,向他倾诉自己此时内心的欣喜和激动。
他甚至已抬起了脚,差一点就迈出这一步。
可是他不能。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他已从沈括的脸上,看出了他对自己不能释然的恨意。
所以他虽然心里很想,很想,但是却不能不止下脚步。
咫尺的距离,他却知道自己永远也跨不出这一步。
在这一瞬间,他清楚地感到,在他们两人之间,会一直有着这样一道距离深深存在,永远无法消除。
自己此生的罪孽,注定只有用死才能偿还得清。
咫尺天涯,遗恨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