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岁了她还没有男朋友。
再严重点说,是从来没有过。
不要问:“哎呀,作死,不晓得去相亲哪!”
相亲,的确解决了当代无数剩男剩女们的感情生活问题,所以,自过了二十五岁之后相亲这种活动已经成为了郝蕾生活中疼痛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到目前为止,郝蕾小姐也称得上阅男无数,只可惜过程是精彩的,结局是残酷的。
第一次的对象经过初审复审终审,终于敲定了一个政府公务员张某。张某,三十七岁,很有官派,鼻上架着无框眼镜,奶白肤色,瘦长脸,穿西装革履,用名表名鞋。
张某:“郝小姐现在在哪里高就?”
郝蕾:“天雷数码公司。”
张某没有立即回答,想了想,估计是没听过这号小型私营企。几秒后,又问:“居何职?月薪几何”
答曰:“秘书,一千。”
张某沉默。
一分钟后,张某看手机,道:“啊,对不起,单位临时要开会,我先走了。”后速度上车,走人。
又一分钟,郝蕾:“靠,你丫没结账啊!”
第二次,郝蕾左思右想,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平等是建立在实力上的。比我条件好就能鄙视我?老娘就不能找比我条件差的来鄙视了?
于是敲定宅男刘某。刘某,三十岁,留零八版鸟巢头,着发黄奥特曼T-shirt衫,僵尸脸,熊猫眼,目前在家做网页,月薪900。
宅男先生很坦白,直接提出了以下几点要求:
一,要尊重他的生活习惯。如经常性通宵上网,不规律性就餐进食,长期守候家中等等等等。
二,要拥有和他一样的爱好。如热爱萌系热血系等各系动漫,以及支持他常年混迹魔兽.梦幻之类的游戏(至少不阻碍),不得批评攻击。
三,他欣赏家庭型女子。最好以家庭为重,能够时刻照顾他,以丈夫为中心,尽量满足丈夫的需要。比如他寂寞的时候要陪他聊天,他工作遇到不顺的时候要为他排忧解难,他挫败的时候要不离不弃的陪伴他,巴拉巴拉巴拉………
四,他的妻子必须有内涵,要与他的水平相匹配。首先要有深厚的知识,一般问题都难不倒,如黄蓉那般聪明伶俐,面面皆通。其次要具备浪漫的情怀,能够陪他花前月下,畅谈世界观人生观。
如此如此如此………
郝蕾沉默了半晌,道:“祝你和电脑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刘某:“…………”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叔本华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快乐常不是我们希望的快乐,而痛苦则远远超过我们所预计的痛苦。”
这句话多么适用于郝蕾,至少在某一方面是这样————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小强啊。可是这只小强也是肉长的,也是会疲惫会绝望的。
多么悲哀的人生,传说中的绝缘体郝蕾。
未曾有那种风光可以牵着男朋友的手在大街上甜蜜蜜的得擞。
未曾有机会好好打扮自己,迟到个把小时,然后美滋滋的看见自家男人忠犬般守在约会地点眼巴巴望着自己。
未曾。
未曾轰轰烈烈,未曾平淡是真。
郝蕾二十八岁生日当天终于扭曲了,背了一箱燕京回家。一瓶接着一瓶地灌,打开电脑登上贴吧就开始问候,问候老天,问候老天的母亲,问候玩老天母亲问它父亲,接着问候老天儿子,特别关照了一下他的ju花,接着亲切慰问老天全家女性以及她家养的狗,狗毛上住着的虱子…………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还夹杂着电闪雷鸣。郝蕾同志此时却打字的得欲生欲死,浑然忘我,突然,界面上弹出了一个网页,网页黑色底面上只有一行鲜红鲜红血淋血淋的大字:想要改变人生吗?Soeasy!赶快点击确认吧!
郝蕾昏昏的大脑还保留一丝神智,看到这里她哼哼直笑:“去你!以为换个马甲我就认不出你是病毒了吗?!”
鼠标轻移,刚想叉叉掉,突然一阵惊雷响起,只见电脑屏幕噼里啪啦爆出一阵耀目的火花直击郝蕾。
郝蕾空白了一瞬,雷打上她的时候她才想起小时候妈妈说过大雷雨天不要开电视玩电脑。
还有一个就是:靠,这下毁容了,更没人要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贼老天,我问侯你ju花!
一,二,三………睁开眼!
所见物:天花板。颜色:非家用蓝色,非医用白色。
再摸摸脸,滑溜溜滴,比以前还嫩很多啊,没毁容哪,难道,被雷劈还可以嫩肤?囧。
郝蕾有点不相信,又很梦幻很小心地捏了自己脸上两把。
郝蕾关心完她最在乎的脸终于有心思关心她目前所处的环境了。
“是在做梦吧?”郝蕾撑起身子一下坐了起来。这是一间古典味浓重的厢房,两扇田字形小窗,身下一张大炕,正墙上挂着一幅字画,上面赫然写着两个飘逸大字:
问道!
墙下放摆设着的香案还插着两柱香,两缕青烟打着圈缭绕在空中,在郝蕾眼中显得多么不真实,像是昨夜未做醒的一个梦今夜再续,既熟悉又荒诞。
郝蕾呆坐了一会,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昨晚喝多了酒还没醒?也许我还在梦里,也许梦醒了之后我还在自己房间,如往常一样急匆匆的赶上班,忙碌碌的去相亲?
她赤脚下了床,步伐软绵绵地向门口走去。
轻轻拉开了门,光线流水一般倾斜进这个小屋,金色的阳光眯了郝蕾的眼,淡淡的温暖在她心里蔓延开来————如果这是个梦,至少还不是噩梦。
她心想。
门外是个雅致的小院,一颗松树擎天而立,一米高的巨石旁开放着几簇淡黄色的野花,左手的水井边斜倒着一个木桶。再往外是一个台阶,台阶下不知通往何处。
郝蕾觉得喉咙有些干渴,生疏地用木桶打了点水上来,手还未伸进水里心便先是一沉,水面上映着的这张脸不是她的!
瓜子脸,远山眉,眼角上挑,眼珠幽黑沉静,在雪白几近透明的肌肤的映衬下看不见一丝人间烟火味。看上去约莫不到的十岁孩童的脸,还未张开却已先觑见了满溢的灵气。
真美,但是,绝不属于郝蕾。郝蕾发觉似乎有什么不对。
她盯着这水中人良久,就这样发着呆,发着呆。
这是一座庄严浩然的大殿,地面俱由汉白玉铺就,两把巨大的银光宝剑分别悬挂在匾额两侧,平添许多肃杀震慑之威,而匾额正中赫然是三个金光大字———凌虚殿。
此时殿内正坐着数十人,这些人俱着道装,头戴黄冠,分左右两列分别坐好,每列三位,坐着的正是凌虚山众长老,除却今日缺一位外出调查红家案子的白木长老,其余五位皆尽到了。居中最上方只有一张,此时正空着,这个座位的主人正是道门第一大派凌虚山的掌门沧溟真人。
平日里宁静空旷的凌虚殿今日格外热闹,众人正在谈话,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突然殿外候着的弟子在门外恭敬的喊道:“掌门师伯!”
门外应声走入一名身着蓝色道袍的中年道人,只见他身姿笔挺如松,双目迥然有神,内蕴光彩,真乃仙人丰姿,卓尔不群。来人可不正是大名鼎鼎的沧溟真人。
沧溟真人面含微笑,径自坐上主座,众人立即停止了喧杂,俱用恭敬的眼神望向他。
沧溟真人这才开口道:“云霄,听说昨日那红家小姐已经醒了?”
那名唤作云霄的弟子往前踏上一步,鞠礼道:“正是,据照看的弟子说红家小姐醒来后十分平静,吃睡皆好,伤势也已痊愈。师父可要传见?”
云霄乃沧溟真人唯一的入室弟子,天资在年轻一代弟子中自是出类拔萃,今年才十四岁已将六合心诀修至了第五重,在三代弟子中已是无人可及,而堂上的长老们尽其数百年修为也只停留在第七层便再难进步,这云霄堪称天纵之才。
沧溟慈祥中含着欣慰地看着堂下英姿勃发的俊朗少年,点头道:“便带上来罢。”
那厢,负责照看的弟子领了命,赶紧唤醒仍在午休的郝蕾前往凌虚殿。
郝蕾也任他催着,动作不徐不缓,看上去一派悠然。实则心里的小鼓快敲炸开了,自昨日起,她似乎弄清楚了一点自己现在的状况,她貌似已经不是郝蕾了,她目前的身份是一个名叫红菱的十岁小女孩,亲属不明,家境不明。时代也不是过去那个开着汽车上着电脑的科技时代了,而是坐马车用毛笔的古代。
她现在住的地方类似于以前旅游时在景区看到的道观,不过这里的道观建筑群明显要有气势并且精致的多。
濒死重生,身体转换,时空错位。
这种情况让她想起了以前无聊是拿来打发时间看的穿越小说,何其相似的境遇!
莫非这世间真有穿越时空之事?莫非人类真的有灵魂?否则又该如何解释她现今的遭遇。
她是惶恐失措的,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除了名字,自己对这句身体的过去一无所知。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知道会遇见好人还是坏人,不知道如何让活下去,不知道…….
不只是害怕的,还有深深的孤独和无助,像是六岁那年她在人群中与母亲失散,茫然伫立着,如同折佹的帆再寻不找方向。
寻寻觅觅,跌跌撞撞。
除了黑暗和冰冷什么都没有,除了恐惧悲伤,什么也感受不到。
于是强装镇定,好像这样可以让自己暂时不至于绝望崩塌。
越往前走,山顶风景愈美不胜收,远处的楼台隐现在飘渺的云海中,虹桥仙阁,如梦似幻。郝蕾的心飘得很远。
———以后该怎么办?
两行眼泪咽回喉间,心中的苦闷只想大声喊出来,张嘴,只留下微张的空洞,以及,一阵默然。
远方几只白鹤飞来,仰头,天空澄澈,苍狗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