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古怪。”西顿的思绪回到当初在赤狐城的那次见面,想起伊瓦娜伯爵如何将他身边最亲信的人诱惑到她门下。就一个女人而言,她实在是聪明过头。他原来无法想像狼之子的军队将她女儿希维尔打败后,她如何活了下来,并让赤狐城完好无损,但即使不知道真相,他对此也并不惊讶。现在,她和谋杀埃锐文大人一事应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当黑狼王前来攻打雪熊城时她也并没有赶来。
“她欺骗我们,”他猛地站起来,“艾琳家的人个个都是骗子!这女人是最大的骗子!杀手就是艾琳家族的人。”
道格拉斯惊恐万状。“您说的我都不知——”
“你的确不知情。”他同意,一边快步走出囚室。侍从紧跟在后,保持沉默。
就在昨天夜晚,信使带着一封信求见。西顿立刻请他进来,心里暗暗渴望那是个好消息。结果却出自于赤狐城领主之手,她自称北境之狐。信上抬头落的是老爷温林顿,皮特城主之女伊希,以及安东妮儿王女。埃锐文已死,她写道,赤狐城已与黑狼王结成同盟,拥护他为真正和合法的北境之王。赤狐城全体皆已向黑狼王宣誓效忠。
“此事该立刻通知温林顿大人,”他说,“他现在在哪儿?”
“最后一次联络时,城主正进军霜熊城,”信使道。“如果我向大军送信鸽,或许他们能在半天之后收到”
“快去办吧。”
信使离开后,西顿展信又读一遍。“伊瓦娜伯爵对她和黑狼王的同盟条约只字未提,”他对赶来的夏普倾诉。“我猜她肯定不会把军队和孩子一起交给黑狼王,不过我实在不明白,伊瓦娜伯爵为何非要在我们大家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定要发这个声明不可?”
“或许她害怕黑狼王的阴谋。”
“一个蛮子的阴谋诡计?不,一定别有目的……你觉得这样做的后果什么样?”
“大概会被群起而攻之,我觉得这很蠢。”
“而伊瓦娜伯爵绝对是北方最聪明狡猾的人。”西顿觉得自己捕捉到一丝解答的光线。“看来,伊瓦娜伯爵打算向全国上下展现她是任何变魔法的,让人们看到她是如何耍弄整个北方诸侯的,从而获得最大的胜利和荣誉的。”
“有这么重大的意义?”
“站在我们这边的会将称其为叛逆者!黑狼王则会给予她信任和保护,而南方的诸侯与艾琳家族向来关系紧密,他们会将这说成是无稽之谈。”这些念头让他不安,他知道它们可能毫无意义。如果这些属实,伊瓦娜伯爵真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阴谋家;如果不是,对她到底怎么想就没了一点线索。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不管他怎么想,都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想起,三位城主对待自己领地的差别多大啊。温林顿城主总是极力保护雪熊城和它的荣誉,而皮特·马丁城主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祖先的诺言和荣耀。另一方面,伊瓦娜城主的领地对她来说无异于一个工具。
为鼓舞士气,他在城堡大厅和守备队共进一顿迟来的晚餐。用餐期间,将士们热情高歌。只要能使他们勇敢,西顿边想,边把玩银酒杯。
五天后,温林顿城主的信使抵达时,西顿正陪手下们谈话。来人盔甲凹陷,靴上满是泥尘,外套破了个大洞,但他跪下时脸上的表情让人一望而知他带来的是好消息。“大人。我们胜利了!”他呈上温林顿城主的信。他颤抖着拆开。
诸侯军在黑狼军占领的十几处要地尝试强攻,他写道,屡战屡胜。金鹰氏族将要到来的消息让黑狼军的内部出现了裂痕,近三分之一的部落选择离开了黑狼王的大军。剩下的也不都是铁板一块,里面至少还有一半的部落还在观望中。
这是诸侯军最好的进攻机会,马克·维诺子爵死在诸侯军的一次冲锋里,来自黑狼家族的多克里希·黑狼被俘,多罗米子爵被打退三次……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灰石堡,此地被诸侯军占领后,由杰斯塔率队攻打。在冲锋中,她的人落马无数,以至于死马阻塞了道路。最后,杰斯塔带一群精锐亲兵冲上西岸,但伊希调来后备部队加以反攻,敌军被彻底击溃,乱作一团,伤亡惨重。杰斯塔失去了战马,身带十几处伤,狼狈地逃走,我军则用箭雨和飞石欢送。
“他们各自为战,西顿,”温林顿潦草地写道,“黑狼王退往东南,大概不想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作战,又或是有其他的阴谋。这都没关系,他们不会好过的。还有你说的事,我知道了。在艾德勒我们出发不久偷偷离开大军之后,我就有所准备了。”
夏普兴高采烈。“噢,只可惜我没去,”他边读边感叹,“我真该去呢!多么好的机会,这些家伙出尽了风头。”
“战斗结束前,我不想听任何与此无关的事情。”西顿严肃地说,但他允许夏普将胜利的消息传出去,并同意他的提议——大开酒桶为胜利干杯。这段时间,雪熊城的气氛一直紧张压抑,给人们一点希望和饮料是再好不过的事。
当晚,城内洋溢着欢庆的笑语。“雪熊城万岁!”平民们高呼,“爱丽丝家万岁!万岁!”他们来时既恐惧又无助,是温林顿城主收容了他们——虽然世上绝大多数领主都会将他们拒之门外。他们为他齐声欢呼,声音流过高耸的大窗户,渗出厚重的红木门。吟游诗人弹奏竖琴,身边伴着两位鼓手和一个吹簧管的小伙子。
在书房,西顿找出一本厚重的、皮面精装的地图册,翻到雪熊城的部分。在摇曳的烛光下,他的眼睛顺着大西河道来回巡视。他退往东南,他想。现在大军大概到了大西河末节附近,他估计。
合上书本时,他只觉今夜更加地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