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害怕啊。”她坦承。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拿起信封,皮毛从她身上滑落,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赤裸的身体。只见蓝色封蜡上印有布莱恩家族的深蓝鲸鱼家徽。
“是韦伯斯特公爵写的信,”艾德勒看着她姐姐说,“只怕不会是什么好消息。”艾德勒告诉她,“姐姐,这封信里蕴藏着无尽的悲伤,我感觉得出来。”
希维尔双眉深锁,脸色转阴。“拆开。”
艾德勒揭开封印。
她的眼神扫过内文,起初看不出所以,随后才猛然醒悟:“韦伯斯特公爵行事谨慎,不肯冒险。这是一种秘密语言,只有一部分人才看得出来原意。”
“那你能否读出信上的内容?”
“能。”艾德勒表示。
“告诉我们。”
“我想我还是先告退为好。”戴尔学士道。
“不,”艾德勒说,“我们需要你的意见。”她掀开毛皮,翻身下床,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午夜的冷气寒彻心肺,凄冷有如坟墓。
戴尔学士见状立刻别过头去,连希维尔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住。
“你要做什么?”她问。
“生火。”艾德勒告诉她。她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睡袍,披上之后在早已冷却的火炉前蹲了下来。
“戴尔先生……”希维尔开口。
艾德勒道,“现在可不是讲究虚伪礼数的时候。”说完她把信纸塞进甫燃的火中,然后将几根粗木堆在上面。
希维尔走过房间,挽着她的胳膊,把她扶起。她的手紧握艾德勒不放,脸离她只有几寸。
“妹妹,快告诉我!信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艾德勒在她的逼问下浑身僵直。“那是封警告信,”她轻声道,“如果我们够聪明,听得进去的话。”
希维尔的眼神在她脸上搜索。“请说下去。”
“韦伯斯特说不要去南方,有人要对安东妮儿不利。他的侄子已经被杀害了。”
她的手指握得更紧。“被谁谋害?”
“海德家。”艾德勒告诉她说,“拥有当今最强海上舰队的强大家族。”
希维尔松开手,她的臂膀上留下了鲜明的深红指印。
“他当然知道,”艾德勒道,“这封信乃是经过精密策划,小心隐藏的。韦伯斯特公爵一定很清楚信若是落入他人手里的后果,可见这绝非空穴来风,否则他不会甘冒这么大的风险。”
艾德勒注视着她的姐姐,“这下我们真的别无选择,你非去不可,韦伯斯特公爵是我们艾琳家南方最强大的盟友,你得亲自南下去。”
但她立即明白希维尔已然下了个截然相反的结论。“我知道的是,南方是个充满毒蛇猛兽的地方,我还是避开为宜。”
“大人,外交部长握有大权,足以查出韦伯斯特公爵侄子爱格伯特的真正死因,并将凶手绳之以法。就算情况不妙,要保护您也绰绰有余。”
希维尔无助地环视房间四周,艾德勒也随着她的视线飘移。
她转身背对他们两人,径往窗边走去。艾德勒没有开口,学士也一言不发。他们默默地等待希维尔向她挚爱的家园静静地道别,当她终于从窗边回首时,她的声音是如此疲惫而感伤,眼角也微微湿润。
“我父亲一生之中只去过南方一次,就是响应女皇的召唤。结果一去不返。”
“时局不同,”戴尔道,“国王也不一样。”
“是吗?”希维尔木然地应了一声,在火炉边找了张椅子坐下。“艾德勒,你留在赤狐城。”
她的话有如寒冰刺进艾德勒心口。
“不要。”她突然害怕起来。
“一定要。”希维尔的语气不容许任何辩驳。“我南下期间,你必须代替我管理部下。无论如何,赤狐城一定得有我的人坐镇。你已经长大成人,现在是你独当一面的时刻,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女神保佑,让您早日回来。”戴尔学士嗫嚅道。
“戴尔老师,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亲人一般看待,请不论事情大小,都给我妹妹意见,并教导她必须了解的知识。”
戴尔沉重地点点头,屋里又复归寂静。
虽然图书馆里温暖舒适,道格拉斯却不禁从书堆里抬首,颤抖起来。刚才做梦时,仿佛这里有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将他硬生生自现实抽离,弃置于一片广寒的阴郁森林,浑身赤裸,在浑身鲜红色赤狐追逐下亡命奔逃。
道格拉斯终于忍不住阖上他正在读的书,那是一部探究季节更迭的百年古籍,出自某位早已长眠地下的老学士之手。他打了个呵欠,用手背微微掩住嘴巴。晨色自高窗缝里泄进图书馆,他的写字灯火光摇曳,灯油已尽。他又整夜没睡,然而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习惯夜行的他向来不是个需要大量睡眠的人。
他挪动僵硬酸麻的双脚下了长凳,稍事按摩之后,跛着脚走到桌边。修士正趴在桌上,轻声打鼾,头枕在面前一本敞开的大书上。道格拉斯瞄瞄书名,原来是《雷茵王国国师全传记》,难怪他会看到睡着。
“高尔,”他轻声唤道,年轻修士陡地惊醒,困惑地眨眨眼,象征他身份的徽章在银项链上晃动。“我去吃早餐,记得帮我把书放回架上。不过动作轻点,这些卷轴的羊皮纸很脆弱。”高尔还没完全清醒,朝他打了个大呵欠。道格拉斯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拍拍修士的肩膀,让他去工作。
走出门外,道格拉斯深吸一口清晨的冷空气,接着费力地走下环绕藏书塔那一级级陡峭的螺旋梯。阶梯高窄,他的脚却还没有好利索。旭日还没高过赤狐城城墙,但校场里已有不少人开始练习。教官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拖拖拉拉地还不断气,早点死了不挺干脆?”
道格拉斯往下看,看到流浪客站在柯万身旁,周围簇拥着一群侍从。
柯万的随从为他戴上黑甲头盔,他高大的身躯在硬土地上拉下长长的影子。“他透过打开的面罩。这时他的随从将长剑递上,他试了试剑的重量,在清晨的冷空气里比划了几下。在他身后,广场上传来金属交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