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她抬起手,一个精致无比只有刚出世的婴儿手掌般大小的八卦形盒子在我眼前晃动着。
这是我的东西。
“这东西上,缠绕着一股亡灵独有的气息。呵呵,难道你的女朋友是千年僵尸?”女人继续说道。
我尴尬的笑笑,伸手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说:“我口味比较重,不行吗?”
“呵呵。”女人干笑两声,“你可以继续贫嘴,我说我该说的,至于你听与不听,那是你的事。”
“你身上的死气,不是这东西带给你的。你父亲的下落,我们略知一二。所以,你想要活命,想要找到你父亲,那就只能与我们合作。”
我握紧拳头,半晌又松开,我笑着摇摇头,装作一副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样子,说:“我父亲?呵呵。”
我对那人称作‘父亲’的男人,几乎没有什么记忆,从我出世起,他从根本上淡出了我的生活。我甚至不知道他的长像,我对他所有的认知,仅仅是几张照片而已。
女人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她突然一伸手,揪住了我的衣服,破烂的棉衣被她用力一扯,顿时就破开一个大洞。
我的胸口在冷风中裸露出来,女人目光所及,骇然后退一步。此时,离火堆已然远了,而且,女人的身体还挡住了跳跃不定的光亮。
然而,一团浓烈的黑气在我的左胸之处萦绕不绝,比黑夜的黑暗还要浓烈,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生命。
“你...你...”女人骇然看着我,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没料到女人说动手就动手,想要护住衣服不被扯破已是不及。眼下,只能手忙脚乱的将更破的棉衣胡乱的扯起来,将胸口那团黑气盖住。
“我靠,你想非礼我也得通知一声嘛,不能搞突然袭击哦。唉,我这小心脏可是受不了。”我嬉皮笑脸的说道。
女人不为所动,半晌才愣愣的说:“你居然还活着。”
“废话,要我死了,那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岂不成鬼了。”我撇撇嘴,甚是不满的回应着。
女人又笑了起来,我看着她,心中暗叫不妙啊,这女人一笑起来,准没好事。果然,她下一句话又把我给震住了。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在藏区一住就是三年了,因为,你身上的死气,需要藏传佛教真正的高僧才能压制的住。不然,你早就死了。”
我当场怔住,无言以对。直到一本小册子拍到我的脸上,我才豁然惊醒。我疑惑的看着女人,不明所以。
“你父亲所写的工作笔记,当然,只是一小部分,你拿去看看吧。”
我讷讷的接过小册子,低下头略略的扫了一眼,小册子很薄,纸张已然泛黄,看起来十分的陈旧。
女人不再理会我,她径直走回了帐篷。我的心中再也无法平静,虽然,我对那所谓的‘父亲’二字呲之以鼻,然而,我又如何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如此不负责任。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火堆边的,我也根本就没有看火堆边上那群雇佣兵。我就着火光,仔细的看着‘父亲’留下来的工作笔记。
工作笔记没有标注任何日期,只是在扉页上用钢笔写下了两个苍劲有力的字:周亘。
我没有在扉页我作停留,因为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实在有些陌生。我轻轻的翻过扉页,目光落在第一行字上面,顿时我就微微的颤抖起来。
‘关于通天浮屠的猜想与线索’。
我伸出脏兮兮的右手食指,逐字逐句,一行一行的滑过,我的眼睛随着手指移动,根本容不得我漏掉一个字。
整本小册子则薄薄十几页黄纸通过麻线装订而成,通篇叙述了我父亲对‘通天浮屠’的所有猜想和并不甚多的古老线索。
而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地方,喜玛拉雅山脉。而在整篇笔记的末尾,有一行字显得十分奇怪。
‘神女为信徒指明了方向,只有拥有勇敢心和虔诚的信念,方能穿越神所设下的屏障,到达向往的天堂。’
我不解其意,又重新翻看了一遍,依旧不的要领。那些所谓的猜想和线索,我并不在意,只有其中提到的一件东西,‘神圣雪莲’,目前所知唯一可以救我性命的东西。
而我,也终于明白那女人为什么要给我这本小册子了。如今看来,我是不得不和她合作了。
“通天浮屠,雪域圣莲。”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着。
就在前几天,卓伦巴雅大师把我叫到他的禅房之中,他说:“厚德大慈法王降下神谕,你,该离开了,机缘自在,无所不在。”
三年了,我在这圣莲寺一住就是三年,卓伦巴雅大师以他的大乘佛法强行压制着我体内的死气,才为我延续了三年的性命。
果然,我刚一离开圣莲寺就被一伙人追赶,最后胡乱的在路边捡了一辆破车,趁夜跑了几十里,终究还是被阿龙一伙人给抓住。
没想到,这就是卓伦巴雅大师所说的无所不在的机缘。
我仰躺在草地上,脑中空空。三年来,我一直活恐惧中,那个恶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而现在,我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黎明又到了,天边飘起一线鱼肚白。我知道,当下一刻太阳跳出山峦的遮盖,我就可以看到高原那圣洁的天空。
我很庆幸这一夜的这许多事,又让我度过一个不需要睡眠的夜晚。我轻轻的闭上眼睛,感受着天明时刻的清新的凉风。
忽然,我身边的草地不见了,天边的朝霞不见了。而我,正置身于一片漆黑之中,我的手里握着一只时亮时灭的手电简。
就在那明灭不定的手电光芒中,一口巨大的朱漆棺椁朦朦胧胧的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莫名的漫延开来。
然而,那恐惧却又鬼使神差的驱使着我缓缓的走向那棺椁,驱使着我本能的将棺椁,套椁,棺材一层层的推开。
突然,就在最后一层棺盖开启之时,一颗鬼气森然的头颅朝我直扑过来,我惊恐的大叫起来,然而,于事无补,那头颅裹在一团黑气中,狠狠的撞在我的胸前。而我,仰头就倒,宛若死人一般躺倒在一副朱漆大巨棺之中,成了那墓主的殉葬品。
‘哗啦’,我的脸上一凉,刹那间豁然惊醒,茫然四顾,一时间竟然不知身在何处。
“鬼叫什么,扰了老子的好梦。”阿龙提着个酒囊站在我身旁,愤怒的骂着。
好半晌,我的魂魄才归了位,不由的打了个激灵。我抬头看了看天边,此时,鱼肚白才刚刚变成火烧云。
我闭上眼睛不过才几分钟而已,没想到...,我心有余悸,顿时睡意全无,抬手抹了一把脸,这才闻到一股浓烈的马奶酒味。
我舔了舔唇边的酒液,暗骂一声浪费。我坐起身来,睁圆了眼睛看着天边,我只盼天快些亮。
不知何时,小六来到我身边,一挥手,扔出一根香烟。我探手接过,目光一扫,笑道:“哟,中华,好烟啊。”
一个ZIPPO又飞出过来,我再次接住。‘啪嗒’,一缕红色的火苗升腾而起。我点着了香烟,用力的吸了一口。
‘吸’,满嘴浓浓的烟雾尽皆吸入肺中,顿时让我萎靡的精神为之一震。我让烟雾在我肺中停留到足够久,这才缓缓的将它们吐了出来。
“真爽,好久都没抽这种好烟了。”我叹息一声说道。
小六并不答话,他也同我一样,狠狠的嘬着烟屁股,半晌才又喷出一团浓浓的烟雾。
终于,在我们吞云吐雾的当口,一轮红日跳跃着探出头来,万道光芒洒落,给辽阔的草原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很是壮观。
此时,我注意到小六原本紧绷的神色瞬间缓和下来。似乎,他也与我一样,在期待着阳光的到来。
小六抬起手挡在以眼上方,遥遥的眺望着初升的旭日。良久,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个恶鬼,也一样在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