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风抬头见唐宜家皱着眉,一副反感冲喜这种事的表情,斟酌着说:“张屠户那女儿姑娘当年也见过的,现今已是二十岁,正苦无媒婆上门,如若是进了咱们府里,起码生活无忧。”
“你说的难道是当年经常送猪肉到咱们府里那位张小清?”唐宜家惊讶的张大嘴,“就张小清那粗粗壮壮,浑身猪骚味的样子,这……”
张小清打小就帮着家里往几个府里送猪肉,一身横肉不说,还一身味儿。唐宜家记得自己未出嫁时,偷偷溜出府里后门想出去玩,有一次还差点被背上驮着半头猪肉的张小清撞倒,当时还叹息一声说:“以后谁娶她,谁倒霉!”没想到呀,张小清竟然成自己的弟妹了,虽不是正妻,也是亲戚了。
萧北风想起唐宜信风liu俊雅的样子,再想想张小清挺胸凸肚的样子,一下子也尴尬了,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见唐宜家相问,只得说:“信少爷若是清醒的话,断不会答应的。不过,奶奶一看是张小清,倒爽快的应承了。”
当然啦,纳这么一位不上台面的女人为妾,总好过纳其它威胁性更重的女子,不答应才奇怪?唐宜家苦笑了一下说:“于凝进门三年,未有所出,按老太君定下的规矩,本也允宜信纳妾了。如今纳了张小清,不论宜信的病情如何,于凝的地位也是不会动摇了。”
唐宜家说到这里,心里却“咯当”一声,想起唐家许许多多奇怪的规定。比如唐家男人娶妻,除了长辈的意见之处,允其译喜欢的纳之,不计身份地位。娶妻之后,除非正妻三年内未有所出者才允其纳妾。余者要纳妾的,除非正妻点头方能成事,若是正妻不允可的情况下,私自纳妾的,家产尽归正妻所有。女子外嫁者,务必是心中所喜,如若被休或是不嫁,唐家自有基金会拨出银子养着她们,……
因为唐家诸多有利于女子,有利于正妻的规定,再加上唐家现下是老太太在主事,造成了唐家现下女权高涨的情况。再因为唐家在江南的影响力,唐家极少纳妾的风气也渐渐在江南流行起来,男人竟是慢慢效法唐家的做法,宁愿到青楼求huan,不轻易言纳妾之事。再有唐家专办的全国最大绣花厂,里面专招女工,家穷的少女们只要有一技在手,就能赚生活费用,成为家里的顶梁柱。顶梁柱者,自然在家里也有了地位,江南的各种风气,也渐渐的开明起来。
唐家是自打老太君那一代才开始掘起的,据唐宜家所知,老太君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商业人才,唐家之所以能控制着国家的经济命脉,也得益于老太君当初传下的各种商品的生产技术。
回思起唐老太君种种事迹的传说,唐宜家一时间作不得声,双眼发亮,小嘴微张,心中有个声音呼之欲出。
马车早上了官道,平稳起来,马车内众人已是昏昏欲睡,唐宜家却一点睡意也没有,悄悄撩开一小角车帘,任车外的风拂在自己脸上,看着不断倒后的道路,脑中的画面也不断倒后,记忆渐渐清晰,也渐渐明白唐老太君所要谋划的事。经济是基本,有了银子,才有能力改变生存状态,才有能力改善一夫多妻的制度,才有可能为天下女子谋一条平等之路。
唐宜家一颗心慢慢的热了起来,有了先驱者,总是好事。
……
赶了几日,马车到了江南边界上时,已有唐家派出的来顺等人来接应了,同时带来一个好消息,唐宜信的病有起色了!
来顺绘声绘色的说:“王半仙特意挑了一个凶熬日凶熬时让姨奶奶进门。送入洞房时,宝石姐姐扶了信少爷起来揭开盖头,信少爷本来已是喘不过气来了,一揭开盖头,忽然呕吐起来,姨奶奶一时着急,伸手拍了拍信少爷的背。想姨奶奶当初,一手就能拎起一头猪的力气,这一拍,就把少爷拍得趴下了,半个身子悬在床沿下,胸口被床沿硌得一硌,忽然‘咯’的一响,就吐出一大口黄色的痰来。宝石姐姐大惊失色,忙去扶了信少爷起来,却见信少爷已是喘过气来了,自己抚着心口说饿了。渐渐的也能起床了。”
众人听完这个消息,面面相觑一下,忽然都笑起来,抚着掌说:“太神奇了!”也不知道是说王半仙神奇,还是说张小清拍下的那一掌神奇。
小通通也仰着小脸听来顺说着事情的经过,以为是讲故事呢,还不忘问道:“后来呢?”
来顺极为喜欢小通通,听得他问后来呢,脱口就说:“后来就鸡飞狗跳了!”
“信少爷的病不是好了吗?怎么又鸡飞狗跳了?”宝锦诧异的问:“难不成又复发了?”
来顺“嘿嘿”一笑说:“因为姨奶奶那一拍,把信少爷经年积在肺里的痰都拍了出来,大夫自然是说姨奶奶有功劳,可是姨奶奶那个出身,是经不得夸的,一夸就以信少爷的救命恩人自居了,这才几天,竟然连奶奶也不放在眼里了,见着奶奶也不行礼,只管大刺刺坐着,奶奶责了她几句,她恼得上来,就哭声抹地去太太跟前告了奶奶,说奶奶欺负她,又说若没有她,奶奶就是守寡的命,现不好好待她,还寻着由头数落,分明是容不得她了。太太见信少爷日渐好转,心里也是感激姨奶奶的,就安慰了几句,又着人去让奶奶让着姨奶奶些,奶奶自打信少爷病了,就担惊受怕,如今好不容易好了,又得不到半句好话,一时就闹了起来,只说要回娘家,让姨奶奶当家去。太太两头劝着,这不就鸡飞狗跳了。”
唐宜家点点头,自也明白于凝的心情,本来两口子好好过着,有希望一辈子一夫一妻制的,相公忽然病了,又忽然多出一个姨奶奶来争风吃醋,那个心里自然是过不去的。于凝对唐宜信越深情,眼里便越容不得一料沙子,如今唐宜信的病虽好了,家里却注定不得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