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听了胸口起伏难定,半晌没说出话来,额间冷汗淋漓而下。露初泼了残茶重新斟了一盏递给思卿,思卿饮了一口,抬手勉强道:“老程起来,没事就好。”
两人迅速对了一遍当下的状况,思卿听了面色变了又变,“唐鹏宅邸的暗线已经揪出来了,范子冉在府军卫卫所,你不必过去了,带人立刻去白云观,务必保定安贵太妃万全!”
程瀛洲再拜道:“谨遵殿下懿旨。”
窗外又有一束束烟花腾空而起,是各处得手的讯号。露初在鸽房收录往来消息,一片忙乱,思卿出去瞧了瞧露初,复对程瀛洲道:“还有多少金吾卫留京?你带一半出城,剩下的派驻东宫,协助东宫卫关防。平安度过今夜,京卫皆有大功。”
一夜混战,定藩潜藏帝京多载的暗线网被彻底撕碎。按照事先的计议,只有那三个混在战俘当中后续入京的暗线京卫没有动。如江枫所言,有些消息以后还需要通过他们传予定藩。
从唐鹏出事伊始,府军卫紧盯各处,无论是投书人、散播各种消息之人还是唐鹏出事后举止有异之人,都被府军卫线上一一排查。正是这次排查查出了许多线索,顺藤摸瓜,发现了定藩潜藏帝京多年的暗线网。京卫骤然同时行动,将定藩长子韩守慎冒险进京试图唤醒的这张网剪除殆尽,使之就此消失在帝京城的茫茫夜色中。
次日举朝哗然,范子冉四处安抚,又同刑科联名具折,言及释放唐鹏等诸多事宜。江枫在府军卫收拢活口,点齐出队禁军数目,安置伤号,直忙了一日。整个京卫同时行动,大动之后各卫之间也有许多要处置的事宜,上十二卫一片忙碌。
思卿坐在汲古阁的窗边,翻看露初抄录的文卷,却久久未曾翻动。露初悄悄走进来,抽走思卿手中的文卷翻了个个儿,思卿半晌才发现文卷拿倒了,自嘲一笑。露初道:“程统领传回消息,定藩暗哨派十余人往白云观意图不轨,但却未能突破白云观禁军关防。”
思卿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露初又道:“我要回卫所一趟,姑娘现在回白云观么?”
思卿摇了摇头,只道:“你去忙,不必管我。”露初离开汲古阁回府军卫卫所会议,思卿关紧门户径自往城南武宅而去。
“在白云观行刺?清和子门下全真剑术当世罕有,他们找死?看来真是穷途末路,狗急跳墙。”众人相聚在城南武振英宅邸时,顾梁汾如是说。
武振英因忧心江枫而返京,此刻在座中道:“他们邀了一些邪魔外道进京襄助,背后应该还是有指使之人的。这些邪魔外道大都没能进入京畿,但是难保没有漏网之鱼,近来你们还需多加小心。”
这时江枫也走进来,众人见了礼。思卿与江枫此次仍然未能揪出定藩与何家勾连的证据,难掩失落,江枫道:“他们每处都有十到十二人,只有顾先生去过的那处只有七人。”
“刘瘸子的地界儿,”顾梁汾道,“你们问问他,院子附近还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这名字好熟……”江枫喃喃道。
顾梁汾道:“所以那位唐大人,他是被构陷的?”
“是,”思卿道,“定藩的人做的。”
“在帝京藏了这么多人,真是厉害,”顾梁汾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杀糕饼铺子的人灭口?”
“转移视线,”思卿道,“想看我拿刀砍死端王。”
“他不是不在京么?你还能追到上京去?”
“他不在砍他儿子,他儿子不在砍他夫人,总之不让我们消停就是了。”
“什么砍来砍去的?”顾梁汾道,“跟你就不会好好说话。”
正说着,傅临川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拎着许多时新的果蔬,思卿一惊,“傅伯伯?您不是去通河了么?”
傅临川见到思卿也觉意外,“你怎么在这儿?我不认得路,就先回京来了。”
顾梁汾笑道:“这件事情我来检讨,确实是我不对,是我考虑不周。我没跟傅伯伯说清楚我家宅子在通河的什么地界,中途自己先回京了。傅伯伯不认路,也就先回京来了。”
思卿正要说话,武宅的驻京管家吕叔引着程瀛洲走进来,思卿笑道:“老程?你怎么来了?这几日烦你的人不够多,你还有这空闲找我找到这儿来?”
程瀛洲进门团团一揖,除了思卿众人都还了礼,程瀛洲小声对思卿道:“颐宁宫派人来问您何时返回白云观。”
思卿道:“一会儿我就回去。”
顾梁汾笑道:“你快回去罢。”
思卿向顾梁汾一瞥,“阿兄,你胳膊怎么了?”
“猫抓的,”顾梁汾拿手比划,“这么大一只大胖狸猫。”
程瀛洲在后面忍不住吞得一笑,思卿对武傅二人道:“武老伯,傅伯伯,时辰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武振英道:“去罢,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顾梁汾笑道:“今天不是晚上不是全城宵禁么,你再不走天都快黑了,看你能上哪儿去。”
思卿道:“我?我不是还在白云观没回来么?”说完一笑,向武傅二人颔首为礼,转身而去。程瀛洲亦向众人一揖紧随思卿,思卿止步对程瀛洲道:“你不必跟着我,范子冉到处找你不说,还有余事未了,你去善后,务必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