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空转日之术,可使被施法的对象瞬间被转移至另一个地方。
我对着那绿眸小鬼施了这“移空转日”法,将他转移到了城郊外的一片竹林之中。
我抱着那小鬼,稳稳在地上落定。怀中的小鬼头却很是不安分,对着我拳打脚踢的,甚为任性地在我怀里大呼小叫道,“混账!竟敢掳走本……本少爷!你可知我是何身份?还不速速将我放下!!!”
听着小鬼头的口气,便知是个教家人宠坏了的纨绔子弟。可惜小小年纪,竟然就已这般刁钻无礼。
我心里忽涌上一阵说不出的失落。纵然这小鬼的眼睛那般像五百年前救我一命的梵音,但终究不是他。
梵音并不是这种脾性的。
小鬼头像是一尾活虾,闹腾个不停。我落稳了,方将他放下,顺道不忘理理自个儿的衣襟。
小鬼才一下地,就蹦离我几尺远,一脸戒备,虚张声势道,“这乃何处?你为何抓我至此?!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的父……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小鬼年岁虽小,但竟然这般聒噪,甚至于懂得所谓威胁。
“小鬼头,你给我安静点。”诚然神君老儿总是告诫我为神者要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但我非这等圣德之神也是个真真的事了,故我对人界那些垂髫稚子的态度,一向是保留得很,谈不上厌恶,却也说不得喜爱。
“放肆!从来没有人敢对本……敢对我这么无礼!你这厮是何人!不怕被砍头么!”小鬼头果然不懂礼仪,又冲着我嚷嚷道。
我脾气不若重明不好,性子也不比她的暴躁,所以并未恼怒。于之这个小鬼头极不友善的态度,我更在乎的,则是另一件事。
我朝小鬼走近去,他仍是一脸防备,又退了几个步伐。
我弯下腰,凑近那小鬼头,仔细地盯着他瞧,认真打量着他——或亦说,是他的眼。
像,真真是像极了。
这五百年来,我未曾再见过梵音一面,但不知是何缘故,我记忆中对于梵音的那双绿眸,却甚是深刻清晰。从最初“桃花一吟”封印中的惊鸿一瞥,再到那个吻的对望,以至于之后烟花下灼灼闪耀的幽深碧绿,竟然宛如一幅五彩的浮世绘,宛如一段凝固的历史,深深烙印在我脑中,时常会在午夜梦中惊扰跃入。
眼前这双眼,着实像极了梵音的。唯独不同的,便是这眼眸中,少了点梵音特有的那种意味深长的深沉。
五百年前的那双绿眸,总深邃得教我无从捉摸,而眼前这双,仍有不少孩童方有的稚气单纯,恁好洞悉。
“你……你放肆!为何一直盯着我瞅?!”许是我看着小鬼头的眼神太过认真,太过炙热,他脸皮竟然微微嫣红,但口上却丝毫不饶人,强硬得可以。
呦呵!这小鬼头害羞了!我不由在心中暗暗轻笑。此番看来,这小鬼头更不可能与梵音那厮有瓜葛了——我着实不认为那个时不时会作弄我的腹黑浑人还晓得何谓羞涩。
只是小鬼头的眼睛太妖气了。我盯得久了,他如梦初醒,突然朝着我颇为郑重道,“看什么看!我这眼睛可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小鬼头说着,还不忘挺起胸膛板子,好显出一派猖獗与自信来,“连国……呃、郭叔叔都对父亲大人说,我这双眼是‘天下无双’,将来必是人中龙凤……”
恩,的确在人界是天下无双,但若放到六界内,可就说不准了。
我一时起了兴致,劣性根作祟,萌生起捉弄这个猖狂小鬼头的念头来。
想五百年前我也让梵音折腾得够呛,生生给人扣上了“断袖”的帽子,我心中的那个愤恨更是未曾消除——若一个男人被误认作断袖也就罢了,偏偏我还是个女人,遭了这种罪,更是令窘迫得很,也怨念得很。
故我虽感念梵音的恩情,但也时常算计着何时来戏耍戏耍他,无奈自我昏厥后,他便使了个“远游他方”的招数,让我折磨不得。如今遇上个这么眼眸忒像他的小鬼,我姑且也幼稚一会,整整这小鬼头来泄那五百年前的愤。
凡间有句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谛听当年辱我之仇,我尚且能记恨个四千年,况且梵音这短短的五百年?凡间又有一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当年梵音给我的不是眼也不是牙,我今日自然也不能还这小鬼头一个眼珠或是一颗牙齿——我定是要以断袖还断袖的。
我在心中斟酌一番,而后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将眼睛努力眯作一道有些猥琐的弧度,学着当年少昊子调戏我时那副垂涎三尺的姿态,冲着那小鬼头“呵呵呵”地淫笑起来。
咳咳,此等我失我身份的事,可万万不能教老熟人给瞧见,否则我的老脸可就没地儿搁了。
“小鬼头,你这小脸,生得真是俊俏啊……”我继续着“猥琐大道”,冲着那小鬼头不停挑眉,伸出手,轻轻抹了他下巴一下,揩了回油。
——只可惜这揩油的对象,委实太嫩了些,教我没那种调戏的成就感。
小鬼头被我的动作唬住了,堪堪愣在那儿,一动不动,绿眸眨巴眨巴着,透着不可置信的错愕,加之我此刻乃男儿身装束,他一小娃儿自然会有此反应。
“呦呵,瞧这小下巴,嫩得跟酥油炸子鸡的皮似的……”我色迷迷地说着,心里却是嘀咕着小鬼头绝对没那酥油炸子鸡好吃。
“你你你你……你难道……你和九叔是一样的……的……那个……?”小鬼头真的被吓住了,方才嚣张的气焰早灭了去,连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
“那个?”我眼珠骨碌一转,心下立刻明了小鬼头话中的意思。想必他口中那位九叔,定是个断袖。小鬼头这句话,令我那丝捉弄之心更重,不由明知故问道,“那个?哪个?”
我承认某种小小的邪恶念头一直在我心尖处晃荡着。所以我故意将这句话的语调说得这般暧昧。
小鬼头再次被唬住,脸色由原先的嫣红涨到通红,支支吾吾着愣是说不出话来。
扭捏了半晌,依旧说不出话来的小鬼头才掀开眼帘,透过细长的睫毛偷偷地瞅我。
不知是那时我给鬼迷了心窍去,又或是小鬼头粉红的脸颊像极可口的苹果,又或者因为他偷偷瞅我时绿眸中的流光溢彩与当年的梵音太过相似。
我做出了一件比神君老儿变丑变老了还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竟低头,在小鬼头的脸颊上烙下了一个轻盈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