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拽着我,使了个平虚御风之术。少顷,我二人便到了他口中所谓的迷楼。
见了那迷楼,倒是无我想象中的雄伟壮阔,入了眼后,倒是觉着有些像……
“梵音公子,我怎觉得这迷楼……倒是像极了人界那些个……青楼……”
梵音拿眼白看我,调子古怪,“你去过那地儿?”
我没料着他会这样问,一时给自个儿的口水一呛,咳了一声,道,“自、自是没有的。女子哪入得了那花楼?”
这迷楼有些像个四角亭子。别致的设计,红色瓦片,黄色墙砖,四角翘起的飞檐还挂着手工编织的同心结,编得很是精巧。迷楼正门前则是吊着四盏红艳艳的灯笼,可不是像座青楼了。
梵音拉着我手,倒是从容,从那迷楼正门走了进去。拐过几个楼梯口,便到了迷楼顶层。
“梵音公子,怎一路上来都未见着人?连个影儿都没有。”
“这迷楼,除了魔尊和宫格使,其他魔物是进不得的。”梵音拉着我又走了几步,来到迷楼顶层阁子的正中央。抬头望着,此处上方,是一方形天窗,透过这窗,可以窥见冥界的夜空漆黑无比。
“梵音公子是魔界的宫格使?”我抓住了他话中要点,问道。
梵音没答我,而是手心沉了些气力,使了个法,我二人便穿过那天窗来了迷楼楼顶。
脚下踩着那些红瓦,我一时没站稳,险险跌下去。好在梵音身手够快,忙拉了我一把,这方才能在瓦片上稳当坐定。
“我并非魔界宫格使。”梵音仰着头,话里却是回答着我未上来前的疑惑。
“梵音公子,你究竟是何身份?何以这魔界的人似乎都敬你得很?”我着实很好奇这个问题。
夜风吹来,扬起几缕青丝。
风停的瞬间,带来了梵音的回答,“我算不上是魔界的人。只是……在多年前,我曾对这魔界有过恩情罢了。”
本神鸟按捺不住八卦一下的心情,又追问,“是怎样个恩情?”
梵音拿眼风处看我,嘴角似乎上扬,但那弧度分明带了些嘲讽。
他道,“许久之前,我曾率着这魔界的魔将们抵抗过一回劫难。那时,妖界与神界同时攻入魔界,魔尊九婴只能应付其中之一界,于是我便做了个人情,领了魔界的精兵魔将们抵抗外敌,将神界的侵犯打退了去。魔界的魔物们感念我,于是便在九婴的应允下封了我个梵音尊上的称谓。所以今日胭脂婆和少昊子见了我,才会那般卖面子。”
想来梵音定是方才调弄我时得了些快慰,此刻心情大好,才会对着我叽咕了这么一大番陈年秘史。
不过让我觉着诧异的,倒是神界竟与妖界一同入侵过魔界?这般苟且不光明的事,神界那些个素以光明磊落、普度众生、慈悲慈善的众神们怎么可能去做?
“梵音公子。你莫不是弄错了?这神界的众神怎可能趁人之危?更不可能和那妖界联合了一块编排魔界吧?”
“不。确确实实是神、妖两界一起攻入魔界。”梵音顿了许久,忽然道,“你也莫要以为神界的神都是些好货色。说穿了,这神,也不见得尽是圣者。有多少上神,骨子里不也是副烂皮囊,所谓仁义道德,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也不过就是尽数归纳为四字——道貌岸然。反之,这魔界虽在六界中属邪魔歪道,却都是些重情重义的魔物。如此较之,不觉荒唐可笑吗?”
我蹙了蹙眉,觉着他话中有些地方听着不舒坦,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此也不尽然。神界的上神们也是不乏好神的。我陨若一直觉着,再怎坏到骨子里的人,心中也必然是存着一份善念的。比如极恶之人,也许心中有着深爱之人。”咳咳——我自然不能告诉梵音,这最后一句话,是月下老头一本正经告诉我的。我挪用一回,月下老头必是不会怪罪的。
“噢?嗯……我只知,神界的神君颇为有情有义,至于其它,我不予置评。”
我忖了忖,一时纳闷着他何时与神君老儿有了交情。
“看来方才作弄我真是取乐了梵音公子……噢不,梵音尊上。”
梵音蹙眉,出声问,“此话怎讲?”
“若非我取乐了您,您怎会与我絮絮叨叨如此之多?”嗯,我心中确实觉得,这梵音并不是个多话的人。
梵音听我言,一怔,随即竟微微一笑。
“若儿,你对人,终究防备太多。”
怪哉,这厮怎和金凤说了相似的话儿?而且,这一声若儿,他唤得顺畅,我则听得别扭。
“你倒是不需对我这般尊敬,还是叫我梵音公子罢。或者……你想叫我阿音也可以。”
梵音起初说得随性,最后一句,却又带了点邪肆的味道。我干干一笑,感叹着这厢又露出他那邪恶狂妄的一面了,颇不自在道,“嗯,那便还是唤梵音公子。”
梵音挪了挪身子,突然回过头来,目光潋滟,“其实那回三界大战……也称不上大战,也就是三界有了些难以调和的矛盾——并非是神界卑鄙,与妖界一道做堆欺负了魔界。”
此言得之!我不住点头表示着对神界众神品德的肯定。
“实则严谨说来,神界倒也是个受害的主儿了。这也怪当初有人不识好歹,惹怒了神、妖两界,只因得一己私欲,便铸了那一灾难。”
我着实听不懂梵音说什么。那口中那所谓的许多年之前必是我还未从凤凰蛋中蹦跶出来的时候,否则,若是神、魔。妖三界有这种混战,我怎可能不知?神君老儿也忒没道义,这等大事,竟也未曾与我提及过。
“可若是如此,你既是成了魔界尊上,怎会被封印在桃花瓣中?”难得梵音大开金口,我自是抓住机会多偷几个答案来。
这厢没辜负我期望,答曰,“那是桃华的封印法术‘桃花一吟’罢了。”
“桃华姑娘为何封印你?你俩若非有段缘分,我实在是不解了。”不过当日在桃林中,桃华却是否认了我这一揣测。
梵音不答我了。
他将目光放远,触着魔界的一片夜空,闪烁摇曳着。
我心知他是不会答我了。
有时世事便是这般。愿意告诉你的,不须有心去套,那话也会从嘴里蹦出来;不愿意说的,纵使费心费力,也终究只换人的一个守口如瓶。
想来这梵音让桃华封印了的原因,必然是关乎一个男女之间风花雪月的故事,即便不是感天动地也必然至情至性,说出来可以赚取人间无数二八少女珍贵眼泪的风月情事。
再说下去也只是无趣,我只得自己扯开话题道,“恩,也不知梵音公子带我来这迷楼,就为着看看这魔界夜空究竟有多黑么?”
这似乎不是一个好话题。
我真真看见梵音忍俊不禁又很是憋屈的表情。
“呃……梵音公子,我……”
话未毕,即被另外一道——不,应当说是整齐的两道声音打断。
“陨若使,我二人可算找到你了。”
得!冤家路窄了,这两个颜色追人的功夫真是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