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婆的话让我窘迫无比,她却还说不够,依旧扯着我的双手,继续长篇大论。
“公子你也勿要害羞了!婆婆我这一辈子什么事没见过?这魔界百年内少说也瞧着数千个人,遇着数百件事,还缺你这一种么?我一看你这……啧啧,粉雕玉琢的脸,跟个女娃似的,又是来买胭脂的,婆婆心里早就明白得很了!”
我委实无言,只觉得这魔界婆婆的联想力甚好。
那婆婆又拿起另一盒胭脂,对着我道,“我瞧,这盒胭脂颜色也好。你这皮肤嫩得跟块豆腐似的,这盒‘莲映九天’抹在你脸上,决计能开出两朵莲花的色彩来!而且,你家官人一定也会喜欢的!”
那婆婆犹在自顾自说着,将那什么“莲映九天”塞入我手中,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在我看来却是好不扎眼。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还能反驳什么呢……
本欲掏钱付了账,便早早抽身离去,不料这婆婆竟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儿。
“公子,我说……你家那位官人似乎是喜欢紫色吧?要不……你连这‘紫藤梦魇’一并买了走?瞧你家那官人,虽然……这面相是差了些,不过一身紫衣倒是美得很,这‘紫藤梦魇’色泽极浅,正正是衬了你官人那身紫衣啊!”
我当真淡定不了了。真枉费这婆婆还是魔界的魔物,怎真的老眼昏黄了?这……这都是些个什么眼神?卖胭脂的婆婆不但联想力一流,连这做生意的手段,也是顶尖尖的好!只是……竟将我与梵音认作一对……呃、一对断袖,这委实有些离谱了。
“婆婆,其实我与他并非您……”我话未说完,婆婆又打断了我的话儿。
“公子,莫觉得羞耻,婆婆对年轻人这些个事,很是开明的。虽说这紫衣官人没小公子好看,但婆婆明白,这种事儿,只要心里那感觉对了就成……”
谁说梵音没我好看的……谁说这紫衣官人皮相差的……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诽谤……
我将将明白一个理儿:别和女人争论,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认死理儿的女人!
我只得无奈付账,对着那婆婆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便速速逃离了那令我惊恐的胭脂摊。
然我却只逃出还没有十步,就撞上一堵肉墙。
先将那胭脂也在怀中放好了,我才有空子抬头,就见着一张魔物的面相。
我以为那梵音变的魔物已经是个丑不拉几的角了,未料我面前这张,竟比梵音还要埋汰几分。尖耳小眼睛,大鼻子厚嘴唇,连这脸皮,也是皱巴巴地挤作一团,真真能教人看了便做噩梦去。
我陨若为凰,一向礼让人三分。这撞着的虽是个妖怪,但我仍是率先低头颔首,对那魔物道了个话儿,“这位小哥,对不住,对不住了。”
我低着头,面前倒是一片安静。我未抬头,却奇怪着这魔物怎么又是个古怪性子,却忽然听见“滴答”“滴答”的奇怪声响。
因着好奇心,我不由抬了抬眼皮偷瞧那被我撞着的人,结果一个惊吓,差点没软了腿跌地上去。
我面前那魔物双目中泛着贪婪之色,大张着他那香肠嘴,露出了红艳艳的舌头,舌上泛着津液,不住外流,那滴答滴答之声正是这魔物的口水掉落在地上时所发出的。
我倒是听过些许魔界魔物吃人的故事。几千年前,青鸾天天与我道些传闻中的故事,除却魔尊,自然也提到过这魔界的魔物们。闻说,他们顶爱那新鲜的人肉,特别是长得粉嫩的凡间俊男子,更是他们的最爱的佳肴。
都怪梵音把我的面皮变得太俊了,才会惹上这魔物的觊觎。
我心里冒汗,拔腿就想三十六计走为上,但这魔物的手却快我一些,那双粗糙青色的手掌探来,便将我抓着个正着。
“啧啧啧……这小公子,生得真嫩,连这手儿,也跟块嫩豆腐似的!”那魔物说着,脸又往我靠近了一分。
我怎瞅着,就觉得这魔物的神色,像极了人间那些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这魔物竟顺手揩到了神界血契妖凰的油,想来真是今日沾了魔尊生辰的喜气。
那魔物先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仿佛抹了血的双唇,再一个转儿,长舌探出几分,就欲舔我的脸。
我的神君老儿!!!妖怪要吃凤凰了——
我再也顾不得低调这二字,立刻念诀想把冒犯我的这厮掷出去个几里远去,但那卖胭脂的婆婆却在我念诀的空当儿摇着她那骨瘦如柴的身子奔了上来,一把挂在腰际的金色扇子“嗖”地一下抽出,就挡住了那魔物的大舌头。
我见危难教那胭脂婆婆化解了去,便停了口中的诀,但身子依旧处在警戒状态中,以防那妖怪猝然扑上要将我吃了去。
胭脂婆婆这才收回扇子,将它挂回了腰间上,一张老脸端着个甚谄媚的笑,对着我眼前的魔物曰,“少昊子,这小公子已经是有主儿的了,你就别再掺和了吧。”
那唤少昊子的魔物一双小眼依旧流露着贪婪之色,瞅着我就是不放,那舌上津液分泌得更旺盛了些。
“胭脂婆,这可是甚少看见的好货色啊……你瞧瞧这小脸蛋儿,这唇红齿白的样,这白衣飘飘……我少昊子生平顶喜欢这种模样的……”那少魔物说着,又往前迈了一步。
我心里微微怒了。这些个魔界的混账,竟要吃我这冥界宫格使,说出去也忒丢人了!我早该对这什少昊子施个类似卷舌法之类的咒术,让他那大红舌头探不出来!不过转个弯到底儿,还是怪这梵音,将我的样子变得太可口嫩白!活脱脱就是人界那些个寒窗十年的白脸书生!
那大金扇儿又适时化解了我的危机。胭脂婆婆也不是个吃素的。她微微用力将那柄梁一按,竟生生将少昊子推出了几尺外远。
好身手!我在心中暗暗为胭脂婆婆鼓掌。
胭脂婆婆收了扇,脸上的谄媚半分未褪,道,“少昊子,我也知道你顶喜欢这款儿,可这小公子当真是有了官人的,你这般行为,委实不妥帖。若是叫别人瞧见了,不都说你少昊国的皇子少昊子是个捡别人鞋穿的二愣子了?”
我听着胭脂婆婆的一番话,却觉着很不对。这听着听着,怎么就觉得那么像是……像是……那么回事了……
那少昊子脸上一阵青白——这厮的肤色本就是青色,我也着实不认为他脸色青白与他原本的肤色有何差异。
少昊子起身,理了理自个儿的衣角,又道,“胭脂婆婆,我少昊子为了他,可是愿意将我后宫那群小倌通通废了的。我后宫中那些个庸脂俗粉,怎比得上眼前这位?”
少昊子转头,对上我时,又津液泛滥了——泛得我寒毛直起舞。
我却是真真听出了名堂。
折腾了半天,原来这少昊子不是想吃凤凰。原来这什么少昊国的皇子竟是个断袖……还是个在后宫养了一群小倌又趁着月黑风高夜在街上调戏良家少男的极品断袖……
“少昊子,你这可就是不识大体了。饶你是少昊国皇子,但这小公子有了官人,是真真的事。他那官人方才还陪着他游街,一身紫衣,虽不够俊俏,却也是潇洒得很呐……”
“胭脂婆婆,你在这魔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我敬你。但……这个人,我不放。我可是几千年来第一次见着这种玉雕似的小公子啊……”
少昊子此番倒是执拗了。
诚然,我很感激胭脂婆婆的仗义解围——虽说她这围依旧是往歪了的面儿去解释。但我觉得,我也应当出面说些什么了,否则,怕是这事儿没个一时半会不能完了。
既这少昊子好男色,那么,我亦只需坦白真身,一切问题自是迎刃而解了。
我这才有机会,也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缓缓开口,“这个……胭脂婆婆,少昊子殿下,其实……其实我本是个……”
“若儿。你怎在这?”我话未说尽,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下刻,竟教人抱在了怀中,贴合得甚是亲密,不留空隙。
那人将唇紧贴着我的耳畔,满满的炙热尽数喷洒在我的耳上,和着淡淡的男子麝香味钻入鼻中。
我的脸皮子又红了一红。
方才眼前的绰绰紫影,道清了来人的身份。
梵音这厢……真真是专为我找麻烦的家伙!!!这下,跳进三途河都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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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子马上就开学了,哎哎,又要面对学习生涯了。
那啥……捂着脸说句……我更得虽慢,但贵在不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