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真的不赖我……”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钟伟也在,看得出他也是刚到,衬衫都湿透了,一看到我就急着和我抱怨。
病房门口有警员把守,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苏河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很苍白。隐约听到的病房里生命体征监测仪器传来的声音让我稍稍放了心,他还活着,即使那么苍白,他也还活着。
我走到旁边的长椅旁坐下,拍了拍钟伟的肩膀:“没事的,没事的。”
“我这回怕是要被这小少爷整死了,”钟伟揉了揉头发:“他可真是够狠的,把自己的气管都扎破了……”
“怎么会这样啊,他哪来的自杀工具?”
“我说我不知道都不好使了,他用的是我的钢笔……”
“夏炎。”我还没来得及惊讶,徐大力就从病房里出来了。
“苏河怎么样啊,有生命危险吗?”钟伟看到徐大力出来,着急的问。
“发现及时,失血过多,但没有生命危险,”徐大力看着钟伟促狭地笑了笑:“不过你还得回警局交代一下,你是怎么被**然后把危险品给他的。”
“我什么时候……”钟伟很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安静地站在一边:“嗯,走吧。”
回到警局钟伟被带到预审室去问话,我跟着徐大力去了监控室。徐大力把钟伟和苏河见面时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给我看。
是我上次和苏河见面的场景,只是苏河对面的人换成了钟伟。
“很高兴和你见面,不过……”钟伟看了看四周:“希望这个不太浪漫的地方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苏河没说话,低着头半眯着眼睛,看着钟伟有些气馁的表情,我差点笑出声来,这样的情况总算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遇到过。
“该怎么和你说呢,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个好消息,”钟伟继续道:“现在我们有机会证明你的清白,这倒不是说你完全没有嫌疑,只不过此案的重要嫌疑人变成了苏正雄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
从监控上看,苏河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差不多安静了十秒,我听到苏河问:“夏炎呢?”
钟伟无奈地耸了耸肩,拿出一叠照片递给他:“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苏河稍稍抬了抬眼睛,看了一眼:“你能坐近点吗,我有话和你说。”
“好啊,”钟伟嘴上答应着,却有些警惕的站起来,很小心地朝苏河走过去:“你要是有什么想告诉我的说悄悄话也没关系。”
“你,坐回去,”钟伟在离苏河还有一步的时候被警卫叫住:“不可以和被看守人员有近距离的接触。”
钟伟有些抱歉地向苏河笑了笑,刚要转身,就听到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苏河连同他坐的椅子一起倒在地上,苏河挣扎着,扑倒了钟伟,然后似乎是吻了上去,门口的看守很快冲进去,一阵撕扯,钟伟也很快反应过来,爬起来站到了一边。苏河却发了疯一样挣扎着、嘶吼着。
透过监控录像我没法看清苏河的表情,一阵阵摩擦和嘶吼的声音却像刀子一样刺穿着我的耳膜,这样的挣扎持续了近1分钟,最后化成低低的呜咽……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徐大力暂停了录像,做到我身边:“我也知道是那阵混乱中苏河偷了钟律师的钢笔,可是……”
“可是什么……”我也看出来了,可不知道要怎么接受这个状况,我从刚才就反复问自己,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吗,可苏正雄呢,他又要怎么办。
“你也看出来了?”
我点了点头,盯着暂停的画面:“嗯,看出来了,苏河不知道宋雨凉已经死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自首,他都不知道宋雨凉已经死。”
徐大力没说话,安静地坐在一边,我看着那个静止的画面,看了好一会,到最后似乎是我站在苏河的旁边看着他,他在看守的压制下艰难地扭过头看着我,什么都没说,泪水混着汗水,阳光从他的背后洒下来,笼罩他在温暖的光晕里,然后我看到他带笑的嘴角,慢慢凝固,慢慢变得虚无……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2、
钟伟接受完询问天已经黑了,我坐在市局门口的大台阶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我身边经过,心里却说不出的荒凉,我不断想起苏河的嘶吼声,和苏正雄略显疲惫的讲述。他们鲜活地存在于我的生活中,可我却像是在看一个故事,看着死亡和谎言,慢慢的自己也变成了故事里的人,要不我怎么会也这么悲伤。我本来可以远远地旁观,可他们每个人都似乎映衬着我灵魂的一部分,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像苏河一样的漫不经心,看到了我自己像宋雪幽一样的冷漠和愤怒,有时我也想看自己像苏正雄一样得淡定从容,我试着从他们每个人的角度来审视这个故事,可越努力,看到越多的却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走吧。”
我回头,看到钟伟人模人样地站在我身后,虽然显得憔悴了点,可看得出来并没有受什么为难。
“去喝一杯吧怎么样?”
钟伟笑了笑,松了松领带:“走呗。”
几杯啤酒下肚,钟伟似乎终于是缓过来了,领带解下来扔到了一边,衬衫的扣子也松开好几颗。
“老实说,你和苏河之前就认识吧。”我一边吃着麻辣小龙虾,一边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钟伟没说话,酒杯也放到了一边。
“哎呀,我就随便问问,是你说的你们那个圈子很小的,以前认识也不奇怪啊。”
“嘁……”钟伟对我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都被问话问了一下午了,你的提问一点都不专业。”
我撇撇嘴,擦了擦手:“好啊,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起下午看到的录像,想了想:“我觉得你和苏河不是认识那么简单,你接过的案子比我看过的都多,我不信你会不知道在律师与当事人会面的时候要保持安全距离,而且……你与苏河见面的时候并没有做自我介绍,一些基本的见面开场白你一句都没说,再有就是,他吻了你,所以我可以断定,他认识你,知道你的性取向,而且还知道你的职业,甚至知道得更多。”
“小丫头,有长进啊。”钟伟苦笑了一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拿过他的酒杯又给他倒满:“当然,如果你觉得涉及到你的隐私或者是什么你不愿意说的,你不告诉我也行。”
“有啥不能说的,”钟伟又喝了口酒,似是回忆到什么,笑得很柔和:“是认识,他在这个圈子很有名,你也知道哦,这个圈子小,像他那么惹眼的又有钱玩得开的就更不多,我认识他也不稀奇。”
“他认识你也是相同的原因?”
“很偶然,”钟伟皱着眉,似乎是在苦恼着要怎么和我解释这个偶然:“我看到他有麻烦,出于一个律师的本能,我想问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可是被他拒绝了。”
“后来就有了奸情?”
“哪那么容易,”钟伟看着我,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样的表情:“后来也总在夜场里看到,会一起喝一杯。”
“你和他……”我努力斟酌着语言:“有没有……那个……”
“上床?”
“咳……”我有些不自在地喝了口啤酒。
“没有,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我和他说过的话也就是手指头脚趾头加起来的数量,只少不多。我总觉得他有点不一样,可又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我这么告诉你吧,”钟伟向前靠了靠:“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怎么说呢……就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有点冷漠,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他这样不是因为他进了看守所或是怎么样,而是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我不止是在夜场碰到他,以前处理过一些云岭集团的相关法律顾问,所以在那里也碰到过苏河,他一直就是那个样子。”
我努力地思考着他所说的内容,好像突然间抓住了重点:“你说的那个他碰到的麻烦是什么?”
“偷拍,我在包房外看到有人偷拍他。”
“三年前?”
“你怎么知道?”
看着钟伟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我却很平静。我想起了苏正雄和我说过的,那叠宋雪幽拿去勒索他的照片。也许在那个时候,我们就注定会有交集,只是后知后觉的我却在现在这一刻才明白。
“师兄,”我挪着椅子坐到钟伟旁边:“你以前说过要有成果就得深入敌后吧?”
“我什么时候……”
“别打岔,”我打断他:“这个敌后看来不去是不行了,不过呢小女子天资愚钝,实在是没有办法短时间融到那么……那么美好的圈子里去,所以这一点呢就仰仗师兄你了,再加上你以前和苏河认识,那事情不就好办多了吗,是吧?”
“你想让我去**谁啊?”钟伟捂着胸口,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我挑了挑眉毛:“夜场那么好玩,你怎么也得带我去见识见识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