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梁不想让梁凤英知道自己下一步想要做的事情,赶紧掩饰:“不是,二爷拉完了我帮他擦擦。”说完之后沈梁立马一脑门的汗,擦什么啊?自己手里连块抹布都没有用什么擦啊?
好在是在晚上虽说有残月照明但光线依然黯淡,梁凤英也没看出来沈梁手里有没有抹布之类的东西,随口说了句:“不早了让你二爷赶紧睡吧,你明个还得跟着下地呢。”然后就走了。
沈梁不敢再久留,给二爷打声招呼赶紧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梁第一次没让梁凤英叫醒,一个人就起床了。
梁凤英看到沈梁真的这么懂事很是高兴,可她不知道其实沈梁是有预谋的。
“娘,那个,那个我不想下地了。”沈梁真的不想骗她,虽说这是无可奈何的谎言,可这也让沈梁的心难受的不行。
“啊?”正在洗脸的梁凤英一愣,拿起毛巾擦着脸看着沈梁,问他:“咋啦?身子不得劲了?还是累坏了想歇歇?”
沈梁低着脑袋摇了摇头:“不是。过段时间就要开学了,我想去窑场干活挣点是点。”
沈梁的这句话一出口,梁凤英的心立马酸楚不已,这几日的奔波劳累低三下四的四处借钱让她疲惫不堪心力交瘁,没想到的是儿子真的知道疼自己了。一个当娘的哪有不为自己儿子懂事而高兴的?双眼霎时就泛起一层水雾,怕沈梁看到担心,梁凤英赶紧用毛巾擦掉,装作没事一样端起洗脸水向屋外走去。
“那活你干不了!学费的事有娘呢,不用你管。跟着下地干活就行。”回到屋子里的梁凤英一脸镇静,说给沈梁的话却不容他有丝毫反驳余地。
窑场,那是正常人去的地方么?但凡有一点办法谁去那里干活挣钱?何况孩子才十七岁正是长个的时候,那么重的活干一天连个成年汉子都有些吃不消,何况是半大的孩子!梁凤英的心一直在坚持着,一直坚持着期望有一天自己的儿子能出人头地再也不用一辈子种地,即使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听儿子这么一说,梁凤英的心又坚强了几分,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孩子的学费凑够!
“娘,地里耪过一遍没多少活了,您就让我去吧。你放心我没事的。大小伙子还怕那点重活?一晚上就歇过来了。”沈梁不想放弃,昨晚想了一晚上只有借着这个借口才能离开娘的视线范围之内,才能有时间跟着老朱去别处村唱堂会。不然,四千块啥时候能凑齐?
“不行!俺说不行就不行!到开学那天娘给你凑够就行了,你老实在家呆着!那也不许去!”
梁凤英那里不懂自己儿子的心思?孩子只是想帮自己分担一下,可窑场的活是半大孩子能干的么?说个最简单的,拉砖坯,刚从设备打出来的砖坯是湿的,得晾干了才能进行烘烧。一块湿砖坯大概八斤左右,一辆板车能拉十板,一板十二块,那就是近千斤!有时候放的多了几板就更重!而且窑场为了取土方便,所有放砖坯的地方几乎都是那种慢坡,坡度不大,可不少费力。一天下来也挣不了多少钱。除了那些光棍智力呆傻一身蛮力的人去哪里,谁忍心让自己家的孩子去哪里受苦?
梁凤英狠不下那个心肠!
“娘,您就应了成不?我和赵晓都说好了的!总不能食言而肥吧?”沈梁无计可施,只好把和自己一起连考试都没参加的死党赵晓稍上了。
梁凤英听说赵晓也去,不禁愣愣神,想了想问沈梁:“赵晓他爹愿意让他去哪儿?”
梁凤英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赵晓这家伙从小和自己一块玩到大,虽说家里的条件比沈梁家的条件还差。可赵晓的爹爱护自己儿子是出了名的不惜一切,宁可累死也不愿自己儿子做下九流的营生。这不沈梁的大伯刚把那张职校的通知书送到家,晚上的时候赵晓跟他爹就上了门。一看简章上说的那么好,赵晓他爹当场拍板让赵晓和沈梁一起去市里考试。
“赵晓他爹愿意让赵晓去窑场干活?”梁凤英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着沈梁。
就连明知自己说谎话的沈梁都感觉自己的脸红了。难怪梁凤英怀疑,赵晓的爹是啥人啊?全村出名的护犊子,精明那也是出了明的,虽然条件也不怎么好,可也是很要面子的人,他会让自己的二小子去那种地方干活?打死都没人信!
“这不是,不是要上学了么,赵晓他爹想锻炼一下他,我这么一说吧,就,就答应了。”沈梁从来不跟自己的娘说谎,这个谎话一说出口,脸上的汗都急出来了。
梁凤英看着沈梁没有言语,脸上失望的表情任谁都看的出来。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梁凤英怎能不清楚沈梁的性格?这孩子打小一说谎话就脸红,一说谎话就爱抓自己头发,弄得跟鸡窝似的。
“想去就去吧,那地方啥人都有,长点心眼。别让人耍着玩听到没有?悠着点干,不行了就赶紧回来,啥事都有娘呢。”
“哎。”
沈梁知道梁凤英看出自己撒谎了,也听得出明知道自己撒谎却依然说出这番话的娘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无奈!
娘啊!沈梁的心揪成一团,他感觉此刻自己真是畜生不如,骗谁都不应该骗她!
“俺下地去了。你姨答应借给一千块钱,我再找人给你凑凑。干活的时候别心急,千万别闪了腰,不然一辈子都干不了重活了。知道了么?”梁凤英说完这些话,推着车子就出了大门。那无奈的背影在门里的阴影衬托下,更显得萧索,艰难。
沈梁低着头没敢看梁凤英一眼,直到听见母亲真的走了。这才狠狠一把擦去脸上的泪水,推着车子走出了大门。
二爷帮沈梁准备的很妥当,连夜让他老伴沈梁应该叫二奶奶的做了个布套,把二胡装进去背在身后,不仔细看的的话外人根本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二胡。
“小七,别跟读书的时候一样呆头呆脑的,现在不读书了没人拿你再当孩子看!记住了,凡事多长点心眼!”临出门的时候,二爷不放心沈梁第一次唱堂会会吃亏,忍不住再一次的叮嘱沈梁。
“哎!我知道了二爷。”沈梁默默点了点头,是啊,农村人就是这样,现在整个社会不都是这样么?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你一辈子都不可能上位!农民的智慧是朴素的,但也是最直接有效的,他们会给所有刚踏入社会的孩子上这么一堂课,让他们能尽快地适应自己以后将要扮演的角色。农村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可千百年来传下的规矩就是:适者生存!
时间已经不早了,昨天老朱就告诉了沈梁今天是在那个村子做,本来老朱说的是让沈梁先去他家找他,然后几个戏班里的人齐了再一起走。可沈梁看看时间,这个时候老朱他们肯定已经到了主家那里,再去老朱家已经没用了,所以沈梁直接骑上车直奔老朱说的那个村子。
在村口的时候,沈梁忽然看到赵晓壮硕的身子骑在他那辆大金鹿车子上耷拉着脑袋往西走。沈梁和赵晓的家相隔的不是很远,赵晓家住村头,因此沈梁想要出村的话肯定经过他家的门口。
这家伙不去地里干活这是去哪儿?他爹那个老抠门舍得让他偷懒?沈梁想不通,于是紧蹬几下车子追了上去。
“不下地干活去哪儿啊?不怕你爹又揍你?”
赵晓算是他爹生下的两个儿子之中的变种,他哥哥几乎就是他爹的翻版,标准的小吉普型身材,矮墩墩的全身黝黑,一看就是经常下地干活的那种朴实庄户人。而赵晓却和他家的人截然相反,又高又壮不说,还长了一身白花花的肥肉,更让赵晓他爹都郁闷不解的是,这个家伙怎么晒都是那样,顶多就是肌肤红红的,一旦不干活了不出两天还跟白面瓜似的。
赵晓他爹虽然全村出名的护犊子,可在教育赵晓的态度上却一向信奉棍棒出孝子这一伟大理论,赵晓一个不听话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顿鞋底。因此,很多时候赵晓被他爹管的完全憋在家里,一点自由也没有。冷不丁的见赵晓一个人出门,沈梁这才感觉到奇怪。
出乎意料地,赵晓没有和寻常一样和沈梁直眉瞪眼瞎咋呼,反而瞥了沈梁一眼之后依然闷头骑车,好大一会儿才极为痛苦地蹦出三个字:“去窑场!”
窑场?沈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又追问了一句,赵晓依旧耷拉着个脸还是那三个字:“去窑场。”
沈梁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已经想起,前世的这一年自己的确和赵晓为了赚取学费去窑场打过工。不过那时候是背着两家大人他们一块偷着去的。娘和赵晓的爹知道后也并没有责怪两人,反而觉得这两个孩子知道懂事了。沈梁至今清晰的记得,那时候他和赵晓两个人在窑场干了半个月左右,当时挣了十四块七毛,当时拿到这笔钱后沈梁兴奋的都快跳起来了。这可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挣到的第一笔钱!可接下来让沈梁很是恼火的是,他家那台熊猫牌的黑白电视坏了,这些钱正好够修电视的费用!
沈梁看着赵晓一脸沮丧的样子也不好再打趣他,走到岔路口的时候交代赵晓千万别把自己没去窑场的事拆穿了。
“那你干嘛去?好歹下地帮婶子干点活也好啊!”赵晓难得的说了句大实话。
“甭管,反正不是玩,走了啊!记住,千万别说漏了!”沈梁千叮咛万嘱咐一番,然后径直直奔老朱说的那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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