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前世的沈梁并没有对父亲经营的这个东西产生任何兴趣,反而从心底里厌恶,完全走上一条与家乡发展格格不入的道路,以至于到了最后沈梁的打拼换来的结果还不如家里自小玩到大的伙伴们。这也是沈梁一直以来很是后悔没能有先见之明,不然断然不会出现自己打拼十几年依然一无所获的原因。
“我去!大伯,几点走?我跟姐去!”沈梁抑制不住心中那股狂热,完全把一切抛之脑后,也不管自己的脸难看不难看了,迫不及待地恨不能马上就走。
“不行!这样出去丢人丢到家了!你大伯不是说让你大哥跟着去么?你老实的在家呆着。”
梁凤英觉得很是愧疚,自己刚才咋下手那么重呢,这要是传出去了孩子以后连个媳妇估计都找不到,谁家闺女敢找个家里有这么厉害的婆婆来受气啊?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去。
“丢什么人啊?娘打儿子天经地义!这有啥可丢脸的?这钱您拿着,零头给我,我也跟着姐姐长长见识去。”
沈梁的手还没伸过去,梁凤英一巴掌就打在他手背上:“说不行就不行!还零头!七百多块叫零头?这得两亩地的收成钱呢!花钱容易挣钱难,想都别想!”
沈梁嗫嚅着刚想辩驳,梁凤英一瞪眼又把他想说的话给截了回去:“咋的?这钱是你挣得就得你当家作主是吧?门都没有!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开学立马走,你爹做买卖这都几年了?挣钱了么?路费搭进去不老少,一年到头也没见拿回家多少钱,还得往里搭!你少跟他学!”
大伯沈保国早年当过兵,算起来在村子里大小也算个文化人,说出的话也是相当有水平。见弟妹梁凤英这么说顿时不乐意了:
“你这说的傻啥话?!甘罗还不满十岁就是当朝宰相了,小七这都十七了还不能出去闯荡闯荡?钱是难赚,可孩子一直憋在村子里连外面是啥样也不知道,难不成出门让孩子成睁眼瞎?去!干嘛不去!?我就不相信小七比他爹差到哪儿去!有志不在年高,岁数小不见得干不成大事!”
沈保国在沈梁沈重和叔叔面前那是有着绝对的权威,因此沈保国一发话梁凤英也不好再说什么,可看着手里自己孩子辛辛苦苦两个月赚的钱,梁凤英还是很不忍心让沈梁给脑子一热糟蹋了。犹豫良久,梁凤英狠狠心拿出两百块塞给沈梁,剩下的一股脑的塞进铁盒里,看那意思就是大伯哥开口,也甭想再多要一分。
沈梁很不满意,这两百块够干什么的?虽说现在是九六年物质价格很便宜,根本不存在通货膨胀一说,可这些钱的的确确是干不成什么事!虽然极为不满,沈梁也只能捂着自己被打得成猪头一样的脸站到一旁不敢说啥。
“成了。小七啊,你呢先跟着你姐练练手,钱带多了也没啥用。这钱好歹是你自己赚来的,要是脑子一懵亏了,多可惜!等你真的钻进去再给你娘要。”看出沈梁的不乐意,沈保国忍不住笑呵呵的安慰沈梁。
沈保国说的夜市也叫鬼市,因为很多时候来到的货物都是晚上,因此那个已经形成不小规模的市场几乎都成了夜里开始的市场。如果你白天去那里早已经人走货空,除了满地狼藉不堪的杂物什么都看不到。这也是在特定的年代才有的产物吧。
吃过晚饭后,在梁凤英的不断嘱托下沈梁一边点头应付着,一边用塑料纸裹着几根融化大半的冰棍不断敷着自己的脸,经过一下午的时光此时的沈梁已经看出脸的模样了,不过还是肿的厉害。
“小七啊,路上千万要小心。唉,要不是一大伙人都去娘说啥也不让你去。这段时间那些劫道的都跟疯了似的,这几天出了多少事啊!唉,你大伯也真是的,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偏偏要跟着学做买卖也不说啥,还拉着你跟着去,真是的。真要是出了啥事咋办啊?”梁凤英絮絮叨叨的自打吃了饭就没停过,末了还不顾沈梁坚决反对硬是在沈梁的大裤衩里面缝了一个内兜,把那两百块钱放了进去,外面兜里只给沈梁留了五块钱的饭钱。
摸摸脑后,沈梁也不由得苦笑。这个年代贫富悬殊已经拉开,这也是直接导致今年劫道的像蝗虫一样疯狂暴涨!再加上这段被绿树成荫掩盖下的堤坝是连接许多村子的必经之路,所以但凡有人被劫都是在堤坝上出的事。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要是当初自己不是被雷劈的前世记忆回到现在,也许自己不免会被那个偷袭自己脑袋的杂种弄得落个后遗症什么的。
趁着时间还早,沈梁没有凑到大街上听街坊四邻聊天唠嗑,而是拖着凉席到了房顶抓紧睡一觉,等到午夜一两点的时候自会有姐姐来叫自己。
今晚天空略微有些阴沉,同样的晚上的光线要黑暗许多。在沈梁被叫醒的时刻,大街上十几个赶鬼市的人带着的手电筒早把大街照的灯火通明。
一阵喧闹之后,沈梁跟着大伯家的堂姐沈绣就随着人流缓缓向堤坝驶去。
午夜的堤坝黑谧静寂,郁郁葱葱的树木把整条蜿蜒曲折的堤坝装饰的像条黑绿色的巨龙一样,弯曲盘桓在大地上,自西向东好似看不到尽头。
一行的村子里十几个人大多是女孩子居多,嘁嘁喳喳地骑着车子连电池灯也舍不得开,在这黑夜之中磕磕绊绊地行使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偶然有人车子轮胎轧进一小坑中连人带车绊倒,没有人会觉得意外,反而会引起阵阵善意的笑声。
自打和沈绣一起,出乎沈梁意外的是,自己这个堂姐并没有对自己表现出应有的亲热和一丝感激,甚至和沈梁说话都不冷不热的,弄得沈梁很是有些莫名其妙。
毕竟,沈梁自打读书以来,除了放寒假和暑假呆在家里,平常根本见不到面,而沈绣同样如此,在外打工一年多,眼光比村里大部分同龄人高出很多,回到家里之后,别说是小屁孩一样的堂弟沈梁,就是村里的人她大多也瞧不上眼。更别说和沈梁能有话聊,这也是连大伯沈保国都无法阻止沈绣非要学做买卖的原因。
一路颠簸西行,上了大堤之后,十几个人的小队伍顿时沉寂下来。
在坡道上,村里一年龄比较大的青年压低声音告诫大伙:“上了大坝后大家都小心着点!跟在后头和前头的人都把灯打开,别离得边上太近,就几里地的事,过了这段就没事了。”
这么多人聚到一起说起来根本不惧怕什么,可就怕此时有藏匿在树林里劫道的家伙抽冷子打闷棍,今年也不知怎么了,劫道成风,而且疯狂的到了肆意妄为的地步!
众人点头,几个男人自动担任起保护女孩的责任,分别在车流前后以防万一。
刚才还喧闹不已的人群顿时死一般的静寂,此时只听到车轮压在路面上的声响,还有不知谁的车子每走一步都摩擦链条防尘铁皮的响声。
沈梁也自动的落在最后头,至于怕那是肯定的了,现在沈梁的单薄小身子板要是再被劫道的来上一闷棍的话,恐怕就没上次那么好运气了。
电池灯的电量有限,要是一直开着的话,估计到了鬼市就是两眼一抹黑,想要淘换点好的货物是不可能了。因此这十几人彼此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人的电池灯开十分钟,十分钟后再换另外一盏,这样算起来轮不到一圈就会到达鬼市。
虽然战战兢兢,可也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到了鬼市,一个虽然是黑夜,却依然人声鼎沸热闹喧嚣的午夜集市。
说是集市,不如说是一所破落的大园子。
四周隐约可见被围墙围绕,唯一的进出口就是沈梁刚进来的那个不足五米宽的路。园子里人声鼎沸嘈杂声不断,整个园子都成为四处可见连成一片的交易市场,除了乌泱泱的人群,竟然再也见不到别的!
一到集市之后,沈梁有些无所适从,毕竟第一次来这里,什么都不懂,把询问的眼神看向堂姐沈绣,可却发现沈绣好像忘了自己似的,跟那两个玩伴已经找了存车处正在存车。
沈梁不免有些恼火,可随之又释然一笑,算起来自己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依赖心理还这么强?要不得啊!
想到这里,沈梁也找了个临近的存车点把车存上,接过存车牌的时候,沈绣跟两个同伴从沈梁面前走过,只是看了沈梁一眼就走了过去,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