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地冷眼旁观着，仿佛这一切同她没有半分关系一样，静静地站在那儿，观看这场窝里斗的好戏。这样负心的男人，就算再如何谄媚殷勤，都不可能会赢得她的信任。
因为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便是男人的心。
她和凯特近二十年的感情，到最后都是落得如此下场，更何况是眼前向来视她如草芥，弃她如敝屐的凤南轩？
百里长燕整个人都因为凤南轩的那句话震住了，她掏了掏耳朵，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自己刚才所听见的：“南轩哥……哥？你刚才说什么？你……让我滚回南塞？真的么，滚回南塞？”
她刻意加重了那个“滚”字。
凤南轩别过头，不愿意去再看她一眼。尽管她唇角带伤，眼角盈盈地闪着泪，却是再也引不起凤南轩一丝一毫的同情与关心，相反却是觉得她的泪是惺惺作态，她嘴上被凤栖梧打出的伤，是她咎由自取是她应得的。
而凤栖梧，此时此刻看上去比百里长燕狼狈了数倍不止，头发散乱地披散着，身上穿着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血污，早就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脸上也布满了一道道伤痕。即便是如此，她仍像一朵冬日里独自盛放的寒梅一样，清冷孤傲，周身那一道淡淡的光华，如同是从天而降的神女，叫人不敢轻易接近。
看清了凤南轩的态度，百里长燕银牙紧咬，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你居然要为了这个女人，要将我赶走！还说你对她没有半分感情！行，你不考虑我百里长燕也就罢了，可是老太妃呢？轩王爷，你难道忘记答应过老太妃什么了吗？”
听见老太妃的名号，凤南轩的神色微微一变，旋即道：“答应老太妃的事，本王自会做到，与你无关，不需要你插手。陆霄，送长燕小姐回房！”
“是，王爷。”陆霄立即应道，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比起留下来与今非昔比的林帝作对，还是应付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来得简单多了。
他走到百里长燕面前，面无表情地道：“长燕小姐，请。”
“不要你多事，本小姐自己认识回去的路！”百里长燕没好气地冲陆霄嚷嚷道，她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凤栖梧，充满了仇恨和嫉妒，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凤栖梧，别以为装个刺激过度性情大变，这局你就扳回来了。我告诉你，就算南轩哥哥今日对你有了几分兴趣，你们也绝对不会有半点可能，他迟早还是我的！至于今天，在你身上受到的屈辱还有脸上的这道伤，放心好了，我百里长燕总有一天会讨回来的，咱们走着瞧。”
百里长燕丢下一通话后，杏眼一翻，脚一跺，扭头就走了。妃色的长衫，时而在萧瑟的秋风中，翻飞出一抹心有不甘的弧度。
凤栖梧看了眼百里长燕的背影，又面无表情地扫了眼站在她身前的凤南轩，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这些古代的女人真是可悲，就像是从前的她一样，活得完全没有自我。一切想法，一切行动，都是为了讨一个或许根本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的男人欢心。掏心掏肺地为一个男人付出，到头来却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这样的苦，她上辈子已经受过了，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受。
百里长燕和陆霄离开之后，其他侍卫也因凤南轩一个眼神的示意，悉数退了下去。
凤栖梧背过身去，语带嘲讽：“怎么，看轩王爷有点失落，是指望栖梧对你感激涕零吗？”
凤南轩的目光中，少见的带上了几分忧郁。半晌，他叹了口气，道：“栖梧，是本王负了你。”
“轩王爷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凤栖梧不紧不慢地道，“栖梧从未倾心于你，又何来相负？”
凤南轩闻言一怔。面前的这个女子，怕是永远失去了。
他轻轻阖上眼：“是本王多心了。时间不多了，你快走吧。”
凤栖梧没有动作，只是眉头微微地上挑，静待着凤南轩的下文。
“本王最多为你争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本王会派兵全城搜拿，”凤栖梧无动于衷的模样，让凤南轩心中隐隐有些作痛，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关切地道，“你……一路上自己小心。”
“呵……”凤栖梧失笑，语带锋芒道，“轩王爷可别忘了，当然下令置栖梧于死地的，就是你。现在，又何必假惺惺！”
凤南轩的眼中，有一瞬间的痛色：“栖梧妹妹，其实，本王……从未想过，置你于死地……”
凤栖梧的身体，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自然，震颤的不是如今的凤栖梧，而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纵使是因着对凤南轩的恨，饮下毒酒而亡，也改变不了这颗心从四岁那年起，就已在他身上完全沉沦的事实。
如今，不过他随口一句，就引起这具身体如此大的本能反应，可见这痴心女子用情之深。
“噢？轩王爷夺我江山，将我关押大牢，又差人送上一杯毒酒，”凤栖梧面不改色地一一细数着，“轩王爷，你这真是无意置栖梧于死地么？”
“本王没……”凤南轩的神色微变，张嘴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被凤栖梧无情地打断。
“事到如今，轩王爷说什么也是无益，”凤栖梧神态淡然，凤眸似不经意间地迎上凤南轩的双眸，凛然之气乍现，“王爷只需要记住一点，不出三年，我凤栖梧必将重回东林。届时皇位是我的，江山也是我的！”
说完，那寒梅般的女子再没回头看上一眼，纤细的身影微微一闪，消失无踪。
凤南轩的目光，一直盯着凤栖梧消失的方向，如同被定格了一般。
她走了。
她真的，丝毫不留恋的走了……
心中忽然不可抑制的一痛，快要窒息。袖中的双手不由得紧紧攥起，薄唇轻抿着，逸出一丝无言的苦笑。
栖梧妹妹……
本王真的，从未想过，要置你于死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