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兮刚踏进屋子,便对上了一对漆黑犀利的眸子。没来由地一震过后,如兮的面色很快地恢复如常。她眼睛朝凤栖梧的方向瞟了一眼,怪声怪气地说道:“哟,咱们的大小姐醒了啊。来人啊,快来人啊,怎么丫头婢子一个都不在,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一听凤栖梧醒了,沉鱼下意识地想转身就逃,被身旁的红衫给挽住了手臂:“沉鱼姐,来都来了,你真不想看看她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吗?”
“这是我的房间,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谁让你们进来的?”凤栖梧眉头一凝,不悦地看着站着门口的三个不速之客。
红衫手挽着沉鱼就走了进来,挑衅地朝凤栖梧看了一眼:“你倒真是一点也不客气,不过是在这里暂住而已,谁说这间房子就是你的了。”
“谁说的?自然是你们这儿的十娘了。怎么,莫非她说的话不算数吗?”凤栖梧斜斜地倚在床上,目光冷冷地扫过三人。红衫和如兮二人,她昨日稍微有些印象,至于中间那个柳眉杏目,生得极其娇俏的女子她未曾见过。不过,听三人方才在门外这一路的攀谈,想必就是醉红楼的头牌了。
见凤栖梧提到了十娘,红衫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不满地哼了一声:“动不动就把十娘搬出来,你想吓唬谁哪?我告诉你,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了。十娘啊,她八成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先把你稳住了而已。等过几天这新鲜劲儿一过,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哪儿去!”
凤栖梧根本不理会聒噪的红衫和如兮,她的目光落在了二人身后一步的沉鱼身上。对于这个醉红楼的头牌,她倒是抱了三分兴趣。自古女人多的地方,就有是非。醉红楼这么间名扬楚云的青楼,头牌姑娘居然是个如此柔弱怯懦的女子,实在是叫人怀疑。不是这间青楼的姑娘们心地都太善良了,就是这个女子隐藏得太深了。两者相较,凤栖梧更倾向于相信后者。
看见正倚在床边的凤栖梧时,沉鱼有一瞬间的失神。即使是伤重,也看得出她极其精致的五官,感受得到她绝代风华的气质。若是这个女人想同自己一争高下,自己必然没有半点获胜的可能。
而那两道向自己投来的目光,更是看得她浑身不自在。那目光太过犀利,仿佛能看破她的一切伪装,直视她内心深处。她不着声色地移开了视线,拉了拉身旁的红衫和如兮,柔声对凤栖梧说道:“她们两个不懂事,凤姑娘你有伤在身,先不要和她们动气。我听十娘说,凤姑娘的情况有些不大好,所以姐妹几个一起结伴过来看看。”
“未必吧?”凤栖梧直截了当地道,“我看你们三位的架势不像来探望我的,倒像是来盼着我早点死的!”
没想到凤栖梧半点面子也不给,沉鱼后退了两步,两眼立刻染上了一层雾气:“凤姑娘你真的误会了,进了醉红楼大家都是姐妹,姐妹之间怎么会如此恶毒地盼着你早……”
一个“死”字蹦到齿间,又被沉鱼给吞了回去。一双动人的美眸看着凤栖梧,不时的泛着两点泪光,显得无辜极了。
还没等凤栖梧开口,如兮就一下拦在了这位柔弱美人的身前:“沉鱼姐,少跟这个丫头片子废话。到了醉红楼的地盘,就得按着我们醉红楼的规矩来,别以为有十娘罩着就了不起了。告诉你,咱们醉红楼可不是你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丫头片子能胡闹的地方!”
“就是!”红衫也跟着附和了上来,“我看她现在最多就逞逞嘴上的功夫,瞧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昨天不是很神气的吗?指使东指使西的,还要我们一大群姑娘站在外头吹冷风等着你睡到自然醒。对,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是来找你麻烦的又怎么样!我不信就凭你现在这副模样,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红衫说着,瞪着眼叉着腰就要朝凤栖梧走去。
“红衫!”沉鱼一边拉住红衫,一边忙不迭地朝凤栖梧道着歉,“凤姑娘,两个丫头不懂事,打扰你休息了。我这就带她们走,还请凤姑娘不要介意。”
“好好好,是我们太冲动了,”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如兮,一下子就变了副模样,脸上挂起了一阴阳怪气的假笑,“好歹我们也是来探望人家的,不给我们的大小姐倒杯茶,真是太不懂礼貌了。”
如兮说着走到屋子中间的一张梨木桌旁,将手里的盐巴,悉数地倾倒进桌上放着的一壶还带着余温的茶水里,轻轻地晃了晃,接着一步一步地朝凤栖梧走过来。
凤栖梧唇角忽然扬起一抹浅笑,看得如兮一个寒颤,只觉得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她手腕微微一抬,那壶本来要泼到她身上的茶水,已经悉数地朝如兮的方向洒了过去。
“啊!”青花瓷的茶壶狠狠地撞击在如兮的下颚,之后碎裂开来。茶壶的碎片,茶水茶叶片,夹杂着还未完全溶开的盐巴,溅得如兮一身,连带站在她身后的红衫和沉鱼也一起遭了殃。
“啊——!”红衫和沉鱼也纷纷惊叫起来,她们手忙脚乱地拍打着飞溅到身上的杂物,一时间乱作一团。
“小贱人,你!”如兮一手捂着疼得火辣辣的下巴,一手颤抖地指着凤栖梧,刚才那茶壶明明好好地在自己的手里端着,这个女人到底耍的什么花招,她倚在床上,究竟是怎么够着的!
如兮这不摸还好,一摸顿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捂在下巴上的手,感觉温软粘稠,还稳稳约地有一股血腥味。如兮连忙把手松开,看着一手的鲜血惊恐地道:“啊……血!”
如兮身后的红衫一摸脖颈,也顿时叫了起来:“啊!我的脖子!”
对于这些青楼的姑娘而言,一张皮囊就是她们所能依仗的全部。平日里想着法儿地保养着,根本不敢让这张皮囊受到一丁点儿的损伤。
而今天,在凤栖梧的这间小屋里,她们居然被锋利的碎陶瓷片给划了。红衫的伤在颈间还好遮着挡着,如兮伤在下巴,着实是破了相。
方才还准备往凤栖梧身上倾倒的盐茶水,流到伤口处,顿时一阵灼烧般的剧痛。如兮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眼睛死死地在凤栖梧:“啊——!小蹄子我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