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跟着十娘一同离开之后,凤栖梧终于得以清静地翻上一时半会儿的书。只不过这清静才维持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外面的街市上,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凤栖梧眉头微蹙,心神一凝,一道女子的声音便传入了她的耳中。
“都愣着干什么,统统闪开,陌王府的马车你们也敢拦着!”
女子的声音才落下,就伴随有细碎的脚步移动声。听起来像是围观的众人畏惧陌王府的名号,纷纷给来人让出了一条道。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之前出声的女子白了路人几眼之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近前仔细看了看房檐上赤着身子的那人,复又折回来,对着隔着帘子,对着车内的人轻声说道,“小姐,上头的人,的确是子绍侍卫。”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放下来!”帘内传出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虚弱无力,似是受了不轻的伤。
凤栖梧的眸子却是在听见那道声音之后,又沉了几分。
怎么又是她!
便在这时,才出门没多久的青黛,又急急忙忙地折了回来:“姑娘,姑娘!”
凤栖梧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乍乍呼呼的做什么!”
青黛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姑娘,我错了。”
凤栖梧的食指微屈,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案几上轻叩着:“感情是一回事,规矩是另一回事。我不希望身边留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明白吗?”
“明白。”青黛依旧垂着头道。
凤栖梧微微颔了颔首:“好了,起来吧。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和十娘一块儿去绣庄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青黛三两下地就站了起来,走到凤栖梧身旁:“我和十娘一起才走出醉红楼没多久,在路上遇见了陌王府的马车。车里坐着的,就是昨天那个嚣张跋扈,被姑娘您教训了一顿的‘陌王妃’!一开始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昨天那一顿鞭子,把她打得可不轻,现在不应该正在王府里养伤和筹银子吗,谁知道怎么又跑出来了!”
“嗯。”凤栖梧淡淡地应道。她方才已经辨别出来,那个声音虚弱无力的女子,就是所谓的“陌王妃”苏盈盈。
便在这时,一个矫健的身影掠了起来,看模样,是想将吊在房檐上的那个小贼给救下去。
凤栖梧狭长的眼睛眯起,还没等站在一旁的青黛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手中的书册就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屋去,不偏不倚地,打在飞起的那人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攻击叫那人一惊,整个人顿时没有了之前的身轻如燕,重重摔了下来。
“谁!”看见飞上墙头想要救人的侍卫被打了下来,苏盈盈的贴身婢女兰香秀眉一皱,目光盯着书册飞来的方向道。
“兰香,怎么了?”马车内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兰香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凤栖梧所住的那间别苑,回道:“小姐,方才救人的侍卫,被人用书册打下来了。”
“醉红楼真是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上面挂着的,是我陌王府的人!”苏盈盈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几分的不悦。
兰香又靠近了马车几分,低声说道:“小姐,我看她们是故意冲着陌王府来的。子绍侍卫的腰牌,就在旁边挂着呢!”
“又是一个冲着陌王府来的?”马车内的苏盈盈脱口而出。这两天是怎么了?从前她打着“陌王府”的旗号,从来是一路横行没人敢拦,怎么光是这两天,就平白出现了这么多针对陌王府的事情!
先是昨天在街上遇见的那个凶婆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鞭打了她一顿还敲诈了她万两白银,今天又是王爷的贴身侍卫子绍被挂在墙头示众。莫非……苏盈盈纤眉紧蹙,莫非是朝中生变,有人要对付王爷?
这么想着,她眉间的印痕又深刻了几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保全陌王爷的颜面。这也是她今天,之所以会带伤出门到这儿来的原因。
“兰香,扶我下来。”苏盈盈一手掀开车帘,对马车外站着的少女说道。
“小姐,你……你身上的伤……”兰香担心地道。太医昨天特意交待了,这几日绝对要静养。今天坐车出行已是不妥,竟然还要下车,身体怎么吃得消。
苏盈盈不耐烦地打断地兰香的话:“闭嘴,赶紧扶我下来。”
看苏盈盈坚持要下车,兰香也劝不住,只得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小姐,当心点。”
苏盈盈紧咬着银牙,强忍着背上那些鞭痕所带来的剧痛,艰难地走下了车。身子还未完全站稳,就对刚才被书册打下来的侍卫发号施令:“快,把子绍侍卫救下来!”
话音还没落下,一道淡漠而熟悉的声音从苏盈盈的身后响起:“此人夜访我的闺房,行迹可疑,怎么能单单凭你一句话,说放便放?”
听见这个声音,苏盈盈的身子明显地震颤了一下。她回过头,看见凤栖梧那张风轻云淡的脸庞时,差点没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凤栖梧缓缓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到苏盈盈的跟前:“真是没想到,原来是陌王府的苏姑娘。我要的万两白银苏姑娘九日之后,送到昨日约定的地点便可。即使苏姑娘家底丰厚,区区万两白银根本不放在眼里,也不用这么急着给我送上门来。”
凤栖梧的话才说出口,四周原本迫于“陌王妃”的名号,而不得不给她让出一条道的众人,很快地又围聚了起来。开玩笑,这可是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鞭挞陌王妃”和“万两白银”事件的女主角,看上一眼茶余饭后可就又多了侃侃而谈的资本了。
苏盈盈那张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此时因为凤栖梧一番话,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她抬头看了看还挂在那儿的子绍侍卫,和他身旁那块极为醒目的“陌王府”的腰牌,终于咬了咬唇,说道:“行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昨天在大街上受你一番羞辱,我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回王府了之后便派了人,想暗中教训你一顿。没想到还是技不如人。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把人还给我?”
凤栖梧一动不动地看着苏盈盈,嘴角蓦地扬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看来这个所谓的“陌王妃”,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