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凤栖梧上了马车,驾车的粗衣大汉足足呆愣了好一会儿。
他原本以为,冲撞上陌王府的人,已经是这女子的极限了,没想到她竟然当街鞭打了“陌王妃”,还要了人家万两白银。掀起这般的轩然大波,估计不出明日,整个都城都要传遍了。连带着他,恐怕都要出名了。这……人口贩子还做得下去吗?
“怎么不走了?”凤栖梧的声音,从车帘后面传出来。
粗衣大汉擦了擦额上沁出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请问……您要上哪儿去?”
“你原本打算带我们去的地方,照走就是。”凤栖梧说完,又斜斜地倚着车窗,闭目养神起来。
“这……好吧。”粗衣大汉挠了挠头,看凤栖梧好像没有一点儿想要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坐上了车。
还没等他挥起马鞭,街市上的百姓们,已经自觉地给马车避让出了一条大道。人们围聚在两旁,高高地冲马车里的凤栖梧挥起手,嘴里一个劲儿地叫道:“好!好!”
粗衣大汉和老六二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被吓得腿都软了。彼此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随后摇摇头,战战兢兢地驾着车向前行着。
哎,贩卖个人口,居然受到夹道欢迎的待遇,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史上第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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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走出了被人群簇拥的那条街道。粗衣大汉提着的心,也稍许的放下了一点儿。紧接着熟门熟路地,绕至了一座宅子的后苑。
这宅子并不像普通高门大户那样,建得四四方方。众人正奇怪着,抬起头一看,“醉红楼”三个金色的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车上的姑娘们原本一路战战兢兢,就期盼着到楚云后,老天能开开眼,让她们被卖到个好点儿的人家。没想到竟然还是被卖到青楼来了。
顿时,几个胆小的就抱在一块儿,痛哭起来。
这要是以往,粗衣大汉铁定一嗓子“哭什么哭”就吼回去了,可是这回,他真有种和这几个姑娘一起抱头痛哭的冲动了。被卖到醉红楼来,这几个姑娘丢掉的,不过是贞节罢了,他即将丢掉的,多半是他脖子上的脑袋啊。
一声通报之后,一个极其妩媚妖娆的女子,款摆着纤腰,一步三扭地走了过来。已经是入了秋的天气,她仅仅身穿一件浅紫色薄纱衣,透过纱衣隐隐约地,可以看见她曼妙的身躯。她的容貌,虽然称不上绝色,然而举手投足之间,却是极尽地风骚。
六名娇艳打扮的少女,跟在她的身后。一个个,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哟,老五,怎么苦着张脸啊?跟十娘做生意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还怕十娘坑你不成?”自称十娘的女人手中的帕子一挥,娇嗔道。
“当然不是,十娘说笑了,”粗衣大汉有些尴尬地说道。
十娘纤手一伸,身旁的丫头会意,立即搀起了她:“那还不快把姑娘们叫出来,让我看看。”
“这……好。”粗衣大汉的脸上又苦了几分。
哎,该来的总归得来。
他走到马车旁,眼一闭心一横地喊道:“姑娘们下车吧,已经到了。”
随着粗衣大汉这一声喊,车上的姑娘们接连地下了车。还没顾得上抹眼泪,就被要求着,一个个地在十娘跟前排开。
十娘扭着腰肢,在这几名姑娘之间来回地踱着步,媚眼儿扫了扫,弯成好看的月牙状:“哟,老五看人的眼光愈发的准了。送来的货色,一个比一个上等。就这些了吗?”
粗衣大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十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五,出什么事了?”一眼就看出粗衣大汉的不对劲,十娘纤手托着下巴,问道。
“这……”粗衣大汉犹豫了一会儿,走上前去,三言两语地,将凤栖梧在街市上鞭打苏盈盈,又要了万两白银的事情说了一遍。
相比起粗衣大汉的愁云密布,十娘的脸上可是灿若桃花:“那姑娘现在还在车里?”
粗衣大汉苦着脸点点头。
十娘立马就开了劲儿,挥开旁边搀着她的两个姑娘,走到马车前正要说话,一道清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吵死了!”
十娘脸上的微怔,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打扰姑娘休息了?十娘真是有罪有罪。不过车上毕竟不舒坦,十娘立马差人收拾间干净的屋子,不知道姑娘觉得怎么样?”
大约过了几息的时间,车帘后的人才缓缓开了口:“我要一间朝南的屋子,屋子内需备齐文房四宝,笔要上等的紫毫笔,纸砚要东林昌城产的。还需一把梧桐木竖箜篌,几本介绍楚云国风俗人情及历史的书册。此外,屋内必须采光良好,且地处幽静,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凤栖梧一连串的要求还没说完,十娘身后的几个姑娘就已经皱起了秀眉,露出十分不满的神色。为首的一个穿鹅黄色长裙的姑娘见十娘低头不语,首先道:“荒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是被卖到这儿来侍奉客人的,不是来做大小姐的!”
平静的声音,根本没有因为这一声的质疑而泛起任何的波澜:“噢?要求太高,做不到吗?”
“不不不,做得到做得到,”十娘一挥帕子,立马吩咐道,“红衫,姑娘的吩咐都听清楚了?还不快去照办?”
“可是!”先前说话的女子不满道,“她也太过分了!连沉鱼姑娘都不会要求这么多,她一个新来的凭什么!”
“闭嘴!”十娘横了红衫一眼,很是不满地道,“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可……”红衫本想再争辩两句,但看十娘一脸的坚定,已然是不可能再改变了,只得一跺脚,按凤栖梧的要求筹备起来。
“姑娘,一路从东林到这儿,想必你也累了。不知愿不愿意赏个脸,同十娘喝杯茶呢?”十娘媚声说道,一对勾人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凤栖梧所坐的马车。
她倒要看看,这个被粗衣汉子形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姑娘,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