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看着已经在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的礼堂,一时百感交集,竟然走不动路了。
现如今,当年看起来很大很庄严的礼堂要拆了,K歌之王也已有了国语版,陈奕迅和他的歌曲更早就为中华大地的各色人等熟悉。
她看看身边正在打电话的邵青萝,当初她们都还那么年少,还那么懵懂无知,幻想着自己赶快长大,期盼着到外面的世界闯荡……
“凌霄,我们去吃午饭吧。”
“打完了?你妈?”
“不是,曹蔚宇。”
“呵,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才我还想咱们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的时的样子呢。”
“是啊,那时候他多傻,一个脑筋急转弯没猜出来,都愿意当着一百来号人的面唱歌,还唱粤语歌。”
“哎?不是他自己要唱的吗?”
“哪啊,后来我问了,是他那个出脑筋急转弯的人叫他唱那个的。”
“哦,你还说他傻,要不是他敢唱,你也不会知道他,喜欢他啊。”
“是啊是啊,就是因为他,我才深陷情关,无法自拔。才搞到现在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样子。”
……
“怎么不说话了?”邵青萝见凌霄一反常态不吭声地只是跟着自己往前走,忍不住好奇问。
凌霄翻了个白眼,语带无奈地问:“我说什么呢?你给人家写了两年的情书,都不告诉我,最后被你妈翻到,东窗事发了才让我知道,我……”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吃馄饨去啊!一中门口的馄饨啊,就是好吃,到哪里都吃不到这样的馄饨了。”
凌霄坐在矮小的房间里,矮小的桌子前,矮小的凳子上,看着锅里的烟雾,等着馄饨出锅。
透过那袅袅蒸腾的水雾,凌霄恍若看到了初中时的邵青萝,初中时的自己。
他们第一次来这个小小的馄饨店是在初二那年期末考试结束。邵青萝说她知道一中门口有一家的馄饨特别好吃,就拉着凌霄来吃,那一次,碰见了那位唱歌的曹同学,凌霄那时只觉得很巧。
之后,邵青萝常常拉着她来吃馄饨,十次总有七八次会遇见那位曹同学,凌霄还是觉得很巧啊,大家都爱吃这家的馄饨。
直到初三下学期的个晚上,凌霄正在辛苦地思考一题久攻不下的物理题,邵青萝突然打电话来,叫她到一个网吧去,还顺便交代多带些钱。电话里的邵青萝显得很着急,凌霄不敢耽搁,编了个理由,揣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就走了。
到了那网吧,在一个个打游戏打得面露凶光的少年人中,凌霄找到了同样咬牙切齿地拼杀着的邵青萝。
凌霄见到这样的邵青萝,不可谓不震惊。凌霄是个乖宝宝,从来没有涉足过诸如游戏厅、网吧这类大众想法里“不良分子”才会去的地方,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到网吧来。
她和邵青萝一直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也没发现邵青萝有到这种地方来的经历过。
凌霄再看邵青萝的衣着打扮,明显才洗过的头发,大大宽松的T恤和短裤,还耷拉着凉拖鞋,怎么看都不像是出门该有的样子。
带着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凌霄和邵青萝聊开了。
原来邵青萝从听过曹同学那酷似陈奕迅的歌喉后,就春心萌动,从此后就满心满脑子的装着那个人。
偶然的机会发现那位同学每周六晚上都会到网吧玩,邵青萝也就每周六跟着他来。
又在必然的偶然中,发现那位同学喜欢吃一家小馄饨店的馄饨,从此后,一个星期她就要到那里吃个三四次。
在暗恋折磨地她实在是抓心挠肺的受不了的时候,她采用了古老而充满书香气的方式,给那位名叫曹蔚宇的同学写了封信,信中极大地表达了自己对曹同学的爱慕之情。
经过一段忐忑的心里活动之后,她终于把信给了那个人。可是一个星期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是,在难耐地煎熬中,邵青萝又写了第二封,还没给人家呢,就叫她妈妈发现了。
于是火星撞了地球,邵家的世纪大战开始了。
一阵唇枪舌战,最终在邵妈妈一记响亮的耳光后,邵青萝跑出了家门,来到这家网吧。
虽然跟老板比较熟了,可是不给钱还是不行的,于是,她就打电话给了她的好姐妹。
知道了来龙去脉的凌霄,一时间懵了,她从来没想过一直让家长和无数“好学生”视为洪水猛兽的“早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闹出来的这一出,而且还是极不“自尊自爱”的“女追男”。
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凌霄愣了好久,在邵青萝催她快点回家的时候才魂魄归位。
然后凌霄虽然不太赞同邵青萝的行为,可是到底是好朋友,哪能不问她事呢?
于是,凌霄试着和邵青萝商量解决的办法。
她试图把邵青萝拉回“正道”,告诉她早恋是不对的,女追男的倒贴更是不对的,尤其是在要中考的关键时刻,弄出来这一出更是大大的不对的,让她回家认个错,保证以后不在想这方面的事,要是她害怕,她凌霄可以陪她回去共克时艰。
可是,在她说了一大堆道理之后,邵青萝只是无奈地笑着说:“妹妹啊,‘哪个男子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那么多名著你白看啦?情之所起,哪能这么快就了结的。你啊,是没开窍哟。”
凌霄到底是没劝服邵青萝,不仅没劝服,还答应了她给她打掩护。
后来的事情想想都狗血。
邵青萝不回家也不上学,她爸妈第一个来找的就是凌霄。凌霄充分发挥地下工作者的优良工作作风,不论面对威逼利诱还是甜言蜜语,都咬紧牙关不放松,逼得凌爸最后都动了家法,凌霄还是没背叛组织。
凌霄这走不通,邵爸邵妈就去找那位曹同学。也不知道邵家二老对曹同学说了什么,曹同学竟然来找了凌霄。
凌霄如今还能清晰记得曹蔚宇来找她时的样子。穿着中山装款校服的俊朗男生,站在古色古香的教学楼下,背后是暖暖的夕阳,见到凌霄他微笑着说:“你好,我是曹蔚宇。”
一刹那间,凌霄充分体会到了如沐春风这一成语的生动含义。
曹同学来找凌霄自然也是邵青萝的事,凌霄还是只得说自己不知道。事实上,她和邵青萝也只是电话联系,知道她一直平安。至于人在哪里,她还真不知道,她也没问,因为凌霄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顶不住压力,把邵青萝给供出来,那还不如不说。而且自己给邵青萝的可是自己所有的私房钱,有三千多,够她花好长一段时间的了。
哪知道,曹同学却说邵青萝住在他那里,他来找凌霄主要是是希望凌霄劝劝邵青萝。
曹蔚宇并不住自己家里,后来凌霄才知道因为他爸妈离婚,他一直跟奶奶住,他奶奶去世之后,他就一直自己住,也没找自己爸妈。
凌霄到了曹蔚宇家,就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凌霄。其实,说的无非还是家长老师常说的那一套,与她在网吧的时候说的大同小异。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邵青萝竟然答应回家了,而且至此之后,再没提过关于曹蔚宇的事。
但是凌霄至今也没搞懂邵青萝怎么就住到曹蔚宇家的,当时是因为最紧要的是劝邵青萝读书,就没问。后来,由于种种迹象表明曹蔚宇和邵青萝是没前途的,邵青萝一副失恋的样子,没敢问。
再后来,到了高考报志愿。她两个人虽然成绩不错,奈何两人读的是文科,虽然他们学校是县里最好的学校,虽然她俩都考了年级前十,可是也只是比一本线多了七八分。
凌霄报了A大,就是邵青萝嘴里一本里的三流,但是随着学校的发展,已经是一本里的二流,在中部地区,也算是一方诸侯。
邵青萝呢,就铁了心要去北京。北京啊,首都啊,祖国的心脏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啊。于是,一本的分,邵青萝只念了个二本里的一流。可是,在北京那名校林立的地方,在用邵青萝的话说,她那学校基本属于不入流。
也因为这,邵青萝和他爸妈的关系一直不好。
按邵青萝的成绩,在本省,除了那仅有的三所偏理科的211、985,其余的一本学校虽念不上好专业但学校是肯定能进的。最关键的是,邵爸爸是大学本科生,认识不少在教育部门工作的人,又加之当时在市里当了个小官,已经给邵青萝疏通好可以读一所本省的一本学校的好专业,谁知道邵青萝就报了现在的这个学校,气得邵爸爸一年没和邵青萝说话。
对于邵青萝为什么铁了心要去北京,自然不是因为她又多爱国,真正的原因凌霄也能猜到,就是因为那位曹蔚宇同学。
这位当年考到了北京某一流学府,报喜的红榜在学校大门口挂了大半年的仁兄,依旧占据着邵青萝的芳心。
但是,凌霄觉得,三年了,一点燃起爱火的迹象都没有,现在人家马上就要大四毕业了,又是在名牌大学,周围好姑娘肯定多得是,邵青萝在这么下去,跑不掉的是竹篮打水。
于是,凌霄在填志愿的那段日子与她促膝长谈了好几天,最后,邵青萝红着眼睛说:“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我就只是想离他近一些。”说完人就嚎啕大哭了。
凌霄没有办法在反对了,只有支持。
再往后,两人天各一方,关于曹蔚宇的事,从不再提。
直到去年的五一,凌霄正在腰酸背疼地洗梁某人出差带回来的一大箱脏衣服,邵青萝打了个电话来。
电话里的人很高兴,用邵青萝自己的话来说,她从来没这么高兴过。因为在上海读研的曹蔚宇特地跑回北京看她,和她表白。
至此,可媲美八年抗战的“邵青萝倒追曹蔚宇事件”算是有了一个初现美好的结局,但是,到底结果会如何,思及此,凌霄还是得摇摇头,道阻且长,不知归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