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王一时急火攻心,咳嗽加剧,病情起了反复,墨绣等人手忙脚乱的,都没有注意到袁少爱塞了东西给温柔。温柔也并没有声张,揣到怀中,回到屋里侍奉。等回到自己屋里,独自一人时,才悄悄打开锦囊。里面只有三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青色信笺,上面分别写着:七月二十八,八月二十六,九月十一。
“是日子么?”温柔暗自琢磨。今天是七月二十二,六天后便是七月二十八,难道那天会有事发生?思忖着展开写着“七月二十八”的那张纸条,里面写了一行字,字迹灵逸而秀气。“忌纳新客,宜进宫。”
“忌纳新客,不能接待新客,也就是说旧客可以?可是,这个时候来新客的话,应该是来投诚,相助王爷的吧。袁先生不是主张王爷力争的么,为什么不能接纳呢?”温柔沉吟了,又打开了“八月二十六”那张纸。“宁王邀宴,卿不离身。”
若说看了第一张,温柔只是存有疑惑的话,那看了这一张,便是完全地置疑了。东望最近祸事不断,大家都在疾风劲雨中低调行事,宁王不可能在这个风尖浪口上做设宴邀客这么高调的事情。如今他和静王都是储君之位的热门人选,支持者众不相上下。他这么做,极易被抓住痛脚,借以诟病,从而降低他的竞争力。温柔见过宁王几次,与静王的闲静淡泊不同,他该是个有野心的人,做这样不智之举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正想再打开第三个看看写了什么,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是墨香回来了。温柔将锦囊收回怀中,心想第三张反正也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暂且先看看前面两个准不准,有没有用后,再看它也不迟。免得受了误导,反而害了静王。
所幸郑大夫的医术高明,静王的病情很快就得到控制。并在墨绣她们的悉心照料下,快速好转。其间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拜访的大臣,但都被静王以病相回,拒绝会面了。二十六日晚,静王的舅舅,凤家家主凤师南亲自登门。静王不能拒,只能接见。
凤师南先是关怀了一下静王的身体,便责备起静王不应该就此闭门谢客。那些大臣都是一心向着他,致力于助他上位的,他倒好,避而不见,一来打击他们的热情和信心,二来得不到好的建议,如何与宁王相争。
宁王虽然一直以来也只谈风月,不问政事,也不见他招揽过几个门客,但是听说近来他门下忽然多了不少有识之士,助他夺嗣。短短几日,就能招得如此多的精英之士,应该是有备而来。这个时候,静王不鼎力力争,反而告病闭门,这与将皇储之位拱手让人何异?
静王对这位舅舅还是相当敬畏的,也没敢当面表明自己想要退避的想法,只是说身体不好,不方便以病容见客。凤师南将静王训诫一番,并授意他最好就在这几日里,将这段时间里前来拜访过的大臣都召集起来,一来集思广义,共谋对策;二来巩固自己的实力,形成以自己为核心的政治力量。
静王都含含糊糊地应了,送走凤师南之后,独自唉声叹气。墨绣奉茶的时候,问起静王的打算,静王摆摆手,示意休提此事,便回房歇息去了。
隔日,即是青笺上所提的二十八日。温柔早早地起来,一直留意外边的动静。或许是因为静王一直闭门的缘故,这几日已经没有登门造访的客人了,今天真的会有新客过来么?
整个上午都很安静,温柔到药房拿了药回来煎,煎好已经差不多是午后时分了。端了药进屋,静王正好喝了可以午休。殷其来到门外通报道:“王爷,门外有人求见。”
温柔闻言顿时心中一惊,还真的有人来了!放下药后,便没有出去,悄悄地退到一旁站着,听他们说话。
静王蹙了蹙眉,问道:“是什么人?”
“是个游方道人,自称能观星卜卦,预知将来之事。”
对于如今的静王来说,“预知将来事”这几个字无疑是正中他下怀。温柔从旁见得他神情闪动,知他怕是要请那位道人进来了。想到袁少爱给的锦囊上写的“忌纳新客”四个字,迟疑片刻,决定还是先相信他。毕竟对于预知将来之事什么的,温柔实在没有什么好感,总觉得像是专门投人所好的江湖骗子。
“请他到客厅吧。”
静王果然心动了,在殷其领命之前,温柔连忙上前一步唤道:“王爷,请等一会。”静王怔了怔,回头看向温柔,问道:“怎么了?”
温柔向来少言寡语,如今听得她竟出言阻止静王的决定,墨绣不由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外面进来,听听温柔想要说些什么。
“王爷一直闭门谢客,还可以病重无法见面作为理由,若是今天开此先例,那么之前凤大人说的近日召集众位大人之举也就誓在必行了。”
“这……”静王迟疑了。温柔说得没错,在今时今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静王府的动静。今天他一会面,立马便会满朝皆知。那****含糊地答应凤师南,也只是权宜之计,不想再被他说教,心中想的还是阳奉阴违,能躲则躲。到时候若是舅舅再因此事问他,他也可以用身体不适作为推辞。若是今天见了客,那就……召集群臣,可想而知,必定会你一言我一语,力说他争夺储君之位。只要一想到到时候的众口一辞,对他进行连番轰炸,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雪盅所言,确是不错。”静王转念想了想,预知未来之事,或许可以解他一时迷津,但若是那道人说他将来必登皇位,那可如何是好。这样想来,就算这人真有真才实学,能知未来事,也不一定就是好事。静王思虑再三,还是让殷其去回绝了。
“王爷。”墨绣上前说道。“王爷真的要拱手相让么?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从来都不曾听说王与寇能够和睦相处的。兴许那位袁先生并不是危言耸听,奴婢真的担心王爷……”
“我又不与四皇兄相争,何来胜败之说?”
“王爷是这样想的没有错,但是保不准宁王殿下是怎样想的啊?”墨绣苦心相劝。
静王不悦地蹙起眉来,斥责道:“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何容你多嘴多舌?”静王性情温顺,待下人也都是和颜悦色,何曾这样疾声斥责过。墨绣不由满腹委屈,晶莹的泪水浮上明眸,低低应了声:“是奴婢僭越了。”便低头快步出得屋去。
“墨绣姐姐!”墨眉连忙跟了过去。
墨绣刚走,殷其又快步进来,说道:“王爷,那道人不肯离去。说他昨夜观得星象,王爷将临大难,他不求钱财不求富贵,只求帮王爷脱此大难。”
“大难……”这两字又敲进了静王的心头。见他又起了迟疑,温柔不由一阵焦急,急忙思索还有什么法子劝住他。这道人越来越可疑,绝对不能让静王见他。
“王爷!”容成又匆匆从院外奔入。“陈公公来了,皇后娘娘召您进宫。”
“忌纳新客,宜进宫!”温柔心中一亮,袁不爱果然料事如神,今天发生的两件事都被他料中了。当即急忙转去卧室,取了出门的正装过来。静王瞧见温柔手中捧的衣服,蹙蹙眉,说道:“我不想去。”
温柔说道:“王爷已经很久没有进宫了,虽说也是抱病,但是皇帝陛下病情沉重,您身为人子,不闻不问,有违礼教。王爷也是不愿做个不孝之人吧?”
“可是一进宫,母后肯定又会……”静王愁思百结。
“王爷,奴婢读书不多,却也知道人之在世,但求无愧于心。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拒见久病的父亲,倘若是陛下真有个意外,王爷可能心安?”静王是个心地纯善之人,温柔知道从人伦亲情方面进行劝说,必须能使他动容。
“至于其他,皇后娘娘是王爷的亲生母亲,是这个世上最疼爱王爷的人。王爷真正不愿意去做的事情,相信皇后娘娘也不会硬逼着王爷去做。”
静王沉吟再三,唉了口气,说道:“那就去吧。”
墨香进来,与温柔一起帮静王换好衣服。温柔收拾好换下来的衣服,准备送去浣洗房清洗。却见走到门口的静王折了回来,说道:“雪盅,你随我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