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晴天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出了门,临走前还记得拿了车钥匙,还有那枚纽扣。
她一路开得飞快,有两次还差点闯了红灯。她的眼睛总是看向更远的地方,眼眸中闪烁着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希冀。
她车开得很快,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她已经停好车,出现在“古意”的楼下。
小杨站在“古意”门口,见戴晴天急急走过来,他忙迎了上去。
“那位先生开得比较早,似乎刻意错过了用餐的高峰期。现在他刚点了一壶碧螺春,要了几个小菜,看样子不像是与人有约……”
小杨一边说着这些的时候,戴晴天已经进了门,上了楼。
她走得急,小杨必须要紧跟在旁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情况说清楚。等到他说到那人是一个人来,并没有与谁约的时候,戴晴天已经踏上最后一节台阶。
二楼静悄悄的,小杨知道,他就算再压低声音,也不能再说下去了。所以他悄悄地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一旁的小美偷偷扯了扯小杨的衣袖,小声道:“小杨哥哥,那位戴小姐看起来有点吓人呢……”
小杨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看她活泼地放开手一边揉着自己的脑门儿一边委屈地看着他,心中好笑,却还是故作严肃地说:“小丫头不要多问,做你的事儿去。”
小美嘟嘟嘴,还是听话地走了。
小杨忧心地看了眼戴晴天过去的方向,没再说话。
整个二楼似乎就只有那一个人。他坐在窗边,手中端着一个白瓷杯,杯上绘有青枝,枝叶伸展,有几枝一直延伸到杯沿。
缭绕的白气从杯中升起,笼得那个人的面目也模糊了几分。
戴晴天就傻傻盯着那张脸,一时间仿佛失去了言语的功能。
大约是感应到了戴晴天的注视,端着茶杯的人将视线从外面阴沉的天色中收回来,一双眼平静又略带好奇。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那人见戴晴天只是看着自己,却并不说话,终于忍不住问道:“有什么事吗?”茶杯已经被他放下,他开口说话的声音多少让戴晴天有些失望。
那人读懂了那抹失望,以为是自己受过伤的沙哑的嗓音吓着了她,正皱眉间,突然又见对方的眼睛一瞬间又亮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
“我……我叫戴晴天。”戴晴天觉得自己的声音或者身体该是轻飘飘的,不然为什么在她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站在身体之外,在看着自己和那个人。
那人微点了一下头,却并没有自我介绍。
“你……你叫什么?”戴晴天却还是问出了口。
那人拿起茶杯转了转,没有回答他,却问道:“我们认识吗?”明显是在说,我叫什么应该与你有关系吗?
戴晴天愣了一下,眼眸可见地黯淡了几分。
不过,这样的情形她也是有准备的。
“不认识也没有关系……现在,可以认识一下吗?我没有恶意,只是……你很像我的一个……”说到这里,她却突然卡词,仿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定义那个人了。
她眼中有片刻的迷茫和挣扎,那种真实的情感让安静坐在那里的忍不住微微挑了下眉毛,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朋友?”沙哑的声音响起。
“不……算是……亲人吧……”戴晴天的声音很低。想到那些逝去的年华,再看到眼前这张面容,她心中微微一定。
“所以,”她自顾自正对着他坐下来,伸出手去,“我叫戴晴天,认识一下,可以吗?”
她的眼睛里是不可能放弃的坚决,她向他伸出手,也向他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对面的人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可是,我并不想认识陌生人。”说完,他拿起茶杯,轻轻地握在掌中缓缓转动,仿佛在他眼里,只有那个杯子,并没有任何人,哪怕这个人如此真实地坐在他的对面。
预料到有可能会遭到拒绝,戴晴天没有气馁。
任何有难度的事情都不会非常顺利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然后示意在不远处的服务员过来,同样要了一壶茶。
现在她在休假,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对方虽然没有告诉她他的名字,也没有兴趣与她友好地认识一下,但至少没有赶她走——好吧,她内心修正一下,没有以言语表达赶她走的意思。
所以,戴晴天觉得,现在是她表现决心的时候了。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男人终于相信,戴晴天是认真的。
可是,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的计划里也不需要任何意外发生。
所以,他起身结账,准备走人。
来送单的是小杨。
戴晴天直接将两个人的餐费一起给了小杨,然后示意小杨离开。
那人似乎有些恼,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冷冷的,带着戒备。
戴晴天只是笑了一下,道:“我不会放弃的,我请你喝茶,当做我的诚意。而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跟着你,算是我的决心。”
戴晴天就是这样的人,当她一旦决定了一定要做到某件事情,就仿佛是用整个生命去达成。
一如当年爱上云雨覆。
只不过,她的爱,是希望云雨覆能一生幸福。
幸福大约是人世间最不靠谱的奢望,所以她放弃了自己的,却依然没有来得及看到云雨覆的。
当噩耗传来,当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着想不到云雨覆居然也会醉驾,简直是不要命了之类的话,当她清清楚楚看到那些支离破碎,她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这绝对不会是云雨覆的人生结局。
太突然,太不敢置信,以至于她控制不住脑子里疯狂的念头,想要以自己的婚姻和人生殉葬。
其实,对于她来说,那样的婚姻有与没有,在当时并没有显示出太大的不同,所以她舍弃得容易,却到底伤害了一个好人。
大闹了一场之后,她很少回家,也很少与父母沟通,但是,她到底不忍心太决绝地让父母伤心,所以,两年之后,她决定换一种方式坚守。
可是……突然之间,一切变得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