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城。”阅斯云笑了笑,吃了一半的牛排摆在手边,他却没再动。
“对,当时因为朋友的关系……”于音也笑了,她感觉很多年没有和人这么痛快地聊过,让她想到很多有趣的事情。
“楚城?”戴晴天说话了,她看向于音,“表姐,是东南那个古楚城遗址吗?”
于音道:“是啊,晴天,你也去过吗?”见戴晴天有心搭话,她很乐意表达友善。
戴晴天摇摇头,道:“我没有去过,不过我记得表姐你和表姐夫一起去过,听说,表姐夫当时有个朋友在楚城某个学校的考古系,还带你们去了遗址里面看的,表姐夫还说好可惜不能拍照。是那次吗?”
这件事情戴晴天有印象。自己爱的人把自己当妹妹是很痛苦的事情,即便她想远离,对方却不自知一般要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还要对她说起这些他和他女朋友之间的生活琐事。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他未必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怕是要用这样的方式隐晦地叫她放手。
于音的脸色微变,不过马上恢复正常,道:“是啊,想想都是遥远的事情了……”语气有些伤感。
戴晴天心里冷笑一下,道:“那时候表姐夫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记得有一次,表姐说想要看沙漠,想要骑行去看沙漠,表姐夫查了很多资料,准备了差不多两个月,最后还组了个骑行队,真的带着表姐一路骑行去了,是吧?那时候我妈还说:'这些孩子疯了吗?'”戴晴天学着戴妈妈的语气说话,明明很有喜感,可是于音却笑不起来。
于音甚至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尴尬。
于音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沉默了。
戴晴天自己笑起来,“对了,我记得表姐家里有一对陶制的骆驼,一只骆驼上坐着表姐,一只骆驼上坐着表姐夫,做得惟妙惟肖,是表姐夫去找人做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找的人……”
于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难看,这回都隐藏不了了。
阅斯云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极为克制地紧握成拳,他不着痕迹地来回观察着于音和戴晴天的表情,心中万千思绪却不能说。
他忆起灵魂与身体背离的那一刻,他去了他最想去的地方,看到了那最不堪的一幕,那对代表着爱恋与永恒的骆驼——在那一瞬都成了天大的讽刺和笑话。
指甲嵌进肉里,阅斯云却感觉不到疼。
一时间,整张桌子都成了戴晴天的主场,她讲了许多,这许多竟都是有关于音和云雨覆的生活。
而戴晴天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愿。
阅斯云垂眸,再抬眼时,他清咳了一声,道:“戴晴天,你的牛排来了。”
果然,服务生端着戴晴天的牛排过来了。
戴晴天暂停了一下,待服务生走了,她道:“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
“戴晴天,我与小音有些事情要聊,你可以趁热吃牛排,这一家牛排做的不错,你尝尝?”阅斯云再度开口,给了于音一个安抚的眼神,引来于音怔愣之后感激的眼神。
戴晴天被他们之间的互动刺激道,说话也尖锐起来,“怎么,我说表姐和表姐夫的事情,碍着你们了吗?”她眼神犀利地看向阅斯云,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兽,一旦阅斯云说是,她就要展开攻击了。
“晴天……”于音有些艰难地开口。
“我倒是没什么……”阅斯云再次开口,“不过,你没发现你表姐情绪不对吗?”
“我……”
“本来一起吃饭应该是很愉快的事情,逝者已矣,你何必这样揭人伤疤,徒添伤感呢。”阅斯云淡淡道,体贴地取过于音的盘子,为她切了几块牛排,又道:“有点凉了,要不要热一下?”说着就准备叫服务生过来。
戴晴天突然起身,一把拿过于音的盘子,恶声恶气道:“这不是你干的事情!不需要你假好心!”
“晴天!”于音也站了起来。
“还有你!”戴晴天转身指着于音,“不过两年时间,你全忘了吗?还能这样谈笑风生,你……”
“那你觉得应该怎样,”阅斯云的声音不大,也很冷静,“再好,也不过一个死人,”他看向她们,“小音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你不过是她表妹,连她跟什么人吃饭,吃饭的时候说没说话,笑没笑都要管吗?未免管得太宽了点。”
“你……”戴晴天觉得脑袋要气炸了,但是让她看进阅斯云深沉平静的双眼,又觉得自己确实是无理取闹了。
她脸上一热,咬咬牙,实在整不清自己已经混沌的大脑,干脆抓起自己的包包走人,眼不见为净了。
“晴天……”于音咬牙,也拿起包,对阅斯云歉疚地说:“对不起,阅总,我……”
阅斯云在她弯腰拿包的时候起身抓起她的手,语气平静而温柔,“小音,如果他还在,也会希望你幸福的,不要有那么大的思想包袱。还有,不是说好叫名字就可以的吗?”
于音挣开他的手,抿了下嘴唇,低声道:“对不起。”然后低着头去追戴晴天了。
阅斯云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叫服务生来结账,低低说了一句:“地点。”
枯黄的叶在空中打着圈儿坠落,初冬的白墙更显得萧索素净。
于音在两栋楼之间狭窄的通道间追上了戴晴天,一把把她拉住了。
“戴晴天,你什么意思!”于音冷着脸。
“没什么意思,一时间想到很多往事,兴致来了说话说多了。”戴晴天面无表情。
于音幽幽看着她!“戴晴天,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像什么?”
“像什么?”戴晴天心里咯噔了一下。
“就好像你才是他的妻子。”于音顿了顿,“你口口声声要忘了过去,忘了他,其实你比谁都记得清楚,说什么要开展新生活,其实都是自欺欺人,你心里面装着那么多那么多的往事,怎么可能会有新生活?”
戴晴天突然间像一只被刺到柔软腹部的刺猬,握紧了拳,双肩耸立,道:“你胡说!那都是你们的往事,和我有屁的关系!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