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爵士的计划还是相当成功的,当三人在媒体的追逐中冲出机场并最终顺利上船后,岸上的媒体们全部都傻了眼,直到那艘载客的小船快速驶离码头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各自做出了判断,只不过这些判断似乎都不准确,至少杨飘逸在船上看到,在岸边上不远处的高速公路入口,一部分媒体车辆驶入了直通利物浦的快车道,另一部分则返回了曼城的方向,反正没人猜到这艘小船的真正目的地,是沃利斯矿区。
矿区其实距离曼城不过16公里而已,但是短短的一段距离,却足以让杨飘逸欣赏到了后工业时代的独特风光。曼彻斯特,崛起于工业,更衰落于工业,随着资源的日益枯竭,城郊工业区昔日的繁华早已经烟消云散。在运河两岸,随处可见废弃的厂房和那些寂静的工业遗迹,高大却不冒烟的巨大烟囱,无时无刻都在向人们诉说着岁月的孤寂,犹自体现出一种沧桑的美感。
很快,矿区就已经到了。爵士的那个富豪学生非常有心,事先安排了一辆越野车停留在原本用来运矿的码头上供三人使用,并让船员们告知爵士,日后只需把车开回剑桥便好了,他自会派人来取。
“矿区的道路状况可真不错。”杨飘逸愉快的打着方向盘,英国的交通法规与香港并无二致,对于左手方向的驾驶位,他感觉相当舒适:“英国我就来了不少次,但是还没有在英国开过车。唐雄,你有没有手痒的感觉啊?但是老板为员工开车,你总该有点受宠若惊吧?”
“我可没兴趣在这见鬼的地方开车。”唐雄郁闷的向两边张望:“英国我也来了好多回,却还是第一次到曼城来,怎么这儿如此寂静呢?好像周围的厂房全都废弃了,咱们老半天也没见着个人影,到处冷嗖嗖的,我曾经以为伦敦就够阴冷的了,想不到这里比伦敦还大有不如。不是说曼城是英国的大城市么?我最喜欢看曼联踢球了。”
“别说这里是城郊,就算在城里,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威尔逊的脸上挂满了对往昔的缅怀,或许每一个英国人都喜欢怀念昔日的风光,他是这样说的:“曼城现在的失业率高居英伦三岛的榜首,除非到了圣诞节前后,否则即便在城里,也是一副人气萧条的模样。不过话说回来,想当年……”
“得了吧!我知道你是女王册封的爵士,可你也用不着成天摆出一副老牌帝国主义的脸孔。”唐雄从来就没喜欢过爵士,不屑道:“虽说咱们香港跟女王混了多年,可我始终信奉一句话,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所以你千万别摆谱!你就说,矿井在哪?”
矿井很快就到达了,位于整个矿区的东北方向。整个井口附近非常寂静,不远处有个简易房,再远处是一个露天堆场,更远处是一些锈迹斑斑的选矿设备。井口上方是石头筑成的大门,上面刻着井的名字叫沃利斯十八号,两条铁轨从露天堆场延伸出来,然后一直进入到矿井那黑黝黝的大口里,仿佛怪兽伸出的一只长舌头。
“我就觉得这里不对劲!怎么如此荒凉呢?”唐雄下了车后朝四周围瞧了瞧,然后用力关上车门:“沃利斯十八号?名字就不吉利,像这种深入地下的矿井,无论如何也不该跟十八这个数字沾边!十八层地狱哟!”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英国人不信佛。”杨飘逸下车后,亦是对现场的情况大皱眉头:“类似于观测中微子这样的项目,是要花费不少钱的,英国政府既然与剑桥大学合作,想必在这里的投资更是少不了,怎么这里竟连守卫都没有?难道就不怕研究人员在井下出事故么?难道不怕那些研究设备遭人破坏么?”
“我正为此事感到奇怪呢!”威尔逊带着疑惑,手指着井口边上的简易房道:“井下的研究设备非常昂贵,虽说比加拿大契伦科夫实验室自是远远不如,但终究也价值数十万磅啊!所以当初项目启动后,我们就在这里盖了简易房,重新设置了电源控制系统,还聘请了十名当地失业工人担任守卫,日夜轮替值守。就算格伦外出,守卫也应该还在这里才对。怎么此时看来,却空无一人呢?井口的灯原本要昼夜亮着的,但现在却熄灭了,说明整个矿井的电源都关了啊!”
“即便没有守卫,我们下井应该还是安全的。”杨飘逸说这话的底气多少有点不足,但是好奇心始终能压倒他的一切安全顾虑:“这个井既然有百年历史,想必其支撑设计是非常完善稳固的,不会引发什么坍塌透水之类的问题,想来当初格伦都能在下面待那么久,咱们现在只是下去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虽然大家都对井口那诡异的寂静和空旷不得其解,但既然好不容易才到得来,终究是不能半途而废的,所以对于杨飘逸的提议,爵士和唐雄并无反对意见。
目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先进入简易房打开电源,倒不是因为照明的缘故,即使没有电源,井下也肯定会有能使用数月之久的应急灯存在,只是此井深达千米,若是电梯无法运转,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的。
踹开简易房的大门,对唐雄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作为一名前神探,对环境的观察总是保持着细致入微的谨慎,按照他的说法,房间里的状况显示,守卫们撤离的时候显然很有序,所有装备和物品都摆放得很整齐。“他们是在格伦离开后不久撤离的。”唐雄翻看着守卫日志这样说:“日志的内容还有日期显示,格伦在圣诞节前一周离开,而守卫们在圣诞节过去后的第三天便离开了,唔……我的英文不是太好,这字写得真潦草,如果我没看错,守卫们说他们撤离的原因是……嗯?井下有鬼?”
“开什么玩笑呢?怪不得你被警队开除了,大概是你英文不好导致升职无望,于是自暴自弃违反警队纪律的缘故。”杨飘逸正在给一顶安全帽换灯光电池,听得唐雄胡说八道,于是伸手过来一把夺过那日志,只不过看来看去,守卫在日志的最末尾也就是这一句话,井下有鬼!
要说鬼这种事,绝对忠诚于科学的杨飘逸和威尔逊是断然不相信的,而唐雄这个最讲现实的家伙就更不会相信了。只不过这段时间里发生的诡异之事实在太多,而且也确实有不少人丢了性命,三人不信归不信,却终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守卫们若是在井下没有发现什么,又怎会突然撤离了呢?
“也许他们是为擅离职守找了个荒诞的借口?”杨飘逸话才说完就摇起了头:“没可能的!来的路上爵士就说过,曼彻斯特的失业率高得离谱,没人会轻易放弃饭碗,更别说十名守卫一齐离开了。除非此处有别的矿井聘用他们,不过先前我们所到之处,都是荒凉废弃之景,又哪有人会聘用他们呢?”
“物理学系当初是想聘请专业警卫人员的。”威尔逊说:“可是你们知道,经济环境不景气嘛,金融危机对英国来说影响还是很大的,许多学科项目的经费都很紧张,所以最后聘请了这些失业的矿工来担任守卫,一来不用支付太多薪水,二来这些人原本就熟悉矿井作业,对于确保项目安全以及照顾井下的格伦,还是很有帮助的。当然,他们的忠诚度远不如那些专业警卫,所以,杨,我觉得也许你说对了,他们或许集体跳槽了,反正格伦已经走了嘛!”
“别猜了!”唐雄道:“如果他们真的跳槽,要查证起来倒也不难,毕竟他们要跟负责这个项目的物理学系签订工作合同,如果跳槽是要通知学系并且支付违约金的,否则他们就违反了法律。为什么你不打电话去问问学系呢?”
爵士耸了耸肩,他觉得唐雄的主意不赖,只是自己一时忘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从开罗离开后一直奔波,还要时刻想着甩开记者,他并没有联系过学校方面。至于打电话,他带有手机,是唐雄在埃及买的那部,在机场的时候他重新办理了本土的机卡,使用了原来的号码。不过按照唐雄的提醒,联系学系还是不用手机为好,毕竟简易房里有固定电话,这样可以使用免提让大家都听得到具体情况。
很快,学系项目经费管理负责人的声音便在电话里响了起来:“嗨!教授!我已经看到网上的新闻了!您在埃及有伟大的发现,真是可喜可贺,虽然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真有很多问题想问您,听说您跟恐怖分子在一块?此外还有一个动物虐待狂?不!上帝,但愿这事不是真的,因为那会影响学校的声誉。还有,电话号码显示,您在曼城沃利斯?欢迎从古埃及回到现代世界,您去到矿井了?那要代我向格伦问好!当然,这个项目的经费我是不能再增加了,你知道……”
杨飘逸朝爵士摊开了双手,而爵士无奈的点了点头,格伦尽管开溜了已近三个月,但是爵士并没有把这个情况向学校报告,多半还是为了格伦的前途着想罢了。而物理学系的那个项目经费负责人也许事务繁忙,除了关心他的物理研究项目之外,似乎也没有关注到格伦之前在历史学领域制造的轰动,所以对格伦的情况一无所知。
“那么你知道矿井是怎么回事么?”威尔逊对电话叫道:“守卫们都离开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真见鬼!怎么会有这种事?”负责人的语气显得相当恼火:“哈,我早就说过他们靠不住!我会让学部的律师去找他们支付违约金的。不过这样也好,让我算算究竟节省了多少费用,该死的金融危机,你知道学校预算……”
威尔逊没等那个唠叨的负责人说完就挂掉了电话,事情再清楚不过了,守卫们离开后直到现在,并没有告知任何人。
“这事实在蹊跷。”唐雄说:“不过那位先生的感觉倒挺准,他说真见鬼,守卫们大概真是见到鬼了!嘿嘿,咱们是不信鬼神的,可井下说不定有让守卫们害怕的东西,那么咱们在没有其他支援的情况下,是不是还真要下去呢?要按我说,我自己一个人下去便是了,保护老板和爵士的安全,总归是我的责任嘛!”
“怪不得你被警队开除了!原因就在于你总是猜不中上司的心思。”杨飘逸边说边走到电源总闸处,用力合上了电闸:“我是无论如何也要下到井里去的,当然咱们得把时间推后一些,守卫们离开了这么久,电源必定也关闭了很久,井下的排气系统不运作,说不定瓦斯已经聚集太多了!咱们在这里等排气系统运作一个小时后,再下去便是了。”
“你对我从警队辞职一事已经总结了五年,就属刚才那个理由还算靠谱。”唐雄笑了起来,随手拿起一个电子仪表:“我们不必在此等待了,千米深的矿井,真有瓦斯聚集的话,花上一天时间也排不干净的。假如你相信我的英文,那么这玩意上面写的文字表明,它是一个光学瓦斯浓度检测仪,如果咱们运气好,说不定这个废弃矿井里的煤炭早就挖光了,未必会有瓦斯存在。现在,让我们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