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茫茫浮生恍然若梦
午后,少白骑着枣红马,奔到了坟前,虽然面容憔悴不堪,但是依然清瘦英俊,还有些欣慰的神色,他的手再次抚上木碑,说道:“终于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可以静静地陪着你了。”看了一眼那并不很突出的土堆,拭去眼角涌出的泪滴,微微一笑,继续道:“夕儿,你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好好地保护你,不过没关系,你不要怕,以后少白哥哥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你生,我宠着你,你死,我陪着你。”情到深处,即使是生死又怎样?
他七日前回府修书给李沅吉,辞去了翰林院的职务,向家里大致说明了情况,安排管家苏伯至各府取消了婚宴,叫仆奴们拆除了园子里所有的装饰,整日在书房里忙碌地不知道处理什么事情。冯云佳知道苏若兮死了,高兴极了,每日里亲自做好各式糕点、羹汤,送至夕苑,以前,她还偶尔能闯进去,现在离夕苑三丈远,她都不能靠近。但是她还是自认为,凭自己的美貌智慧,没有了苏若夕和她争,少白迟早会爱上她的。
老夫人好多天没出过佛堂了,苏父和苏母也不知道怎么样安慰长子,提出要按照苏府夫人的规格给夕儿建造一座陵墓。他拒绝了请工匠修缮坟墓,那样冷冰冰,华丽的装饰不适合夕儿,而且,他会感觉离夕儿更远了。过了一会,至合带着几个匠人来了,在树旁搭了一个木屋,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墙板,梁柱,木门,方格窗子,甚至还搭建了小巧的厨间和茅房,看来至合很费了一番心思。所有的匠人都悄悄的,动作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少白则轻轻除去坟墓周围的杂草,种上了一大片痴情花,然后慢慢地给一棵棵花苗浇水,动作是那样轻柔。
夕阳落尽,四周一点一点暗了下来,至合和匠人们已经离开了,少白坐在木屋边,手执一壶酒,分别倒了两杯,一杯洒在夕儿坟前,一杯一饮而尽,在暮色中,他的影子是那么落寞和孤单。夕儿看着这一切,看着少白一点点铲土、栽树、浇水,看着工匠们近乎于神速地搭好了木屋。她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少白,看着他喝着酒,她多想与他共饮,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可是她不能移动半分。她是欣喜的,也是担忧的,即使不能说一句话,能这样看着他已经很幸福了,可是,自己已经死了,少白还活着,他连木屋都搭好了,是打算一直住在这里吗?他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啊,在这样的纠结中,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一阵悠扬的琴音从木屋里传出来,竟然是那日舅舅寿辰时,少白哥哥弹的那一曲乱红,他也忆起了桃林里初见时的情景了吗?
思绪翻飞中,午夜将至,几个黑衣暗卫悄悄地靠近木屋,恭敬地道:“少主,我们几人去了扬州,现在已经查到了影夫人的消息,五日前,她得知若兮小姐的事,一时悲愤,欲悬梁自缢,后被长安粉巷的花公子所救,现在在一处别院静养,照顾甚为妥帖,我等没有打扰,因那花公子的势力不小。”几人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微不可闻的一声嗯,迅速消失了影踪。
因为离得很近,夕儿听到了整个过程,这也许是几日来最让她开心的事了吧,知道母亲好好的,再没有比这更能让她振奋的,她可怜的娘,本身命运多舛,又莫名其妙地被她拖累了这么多年,所好的是,花间,那个清秀儒雅的男子,终是没有负了她。绣岭晚照的初遇,出嫁时的十里相送,回到苏府后的月余相伴,石瓮谷整夜的琴声,以及后来这十几年的默默守护而不打扰,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便是,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有一个男子肯为了她用去一生的时间,相守甚至终生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