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芜的戈壁上,却有一个黑漆漆的岩洞,那洞口往外散发着一缕缕暗红色的气流,所经之处,景象便是一阵扭曲,也不知那温度高到何许。
只听得一声震慑心神的低吼,一条凶猛威武的火龙从那岩洞中一蹿而出,一张嘴,将一物吐于那乱石滩上。
只见那物体黑乎乎如一块烧焦的木炭,却是有手有脚恰似一人形,在地上翻滚了数周,便一弹而起。身上的焦黑外皮簌簌脱落,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来,再看他黝黑清瘦的脸庞,黑白分明的眼眸,不正是石屹是谁?
那火龙却是开口吐出人言:“石头,主人怕你修为不够,受不得此地的九阳真火,方叫我将你吞下。我体内火气乃是经过我体质过滤,火性更为精纯。我也有意控制,叫火气温和一些,你也炼化得容易些。如今三年已过,且叫我看一下你的成就。”
石屹运转玄灵气,放出金红色的护罩,只见依旧光芒四射,颜色却较三年前更偏红了许多。想以前呈金红色时,仍是以金色为主,此刻却是隐隐那红色更是占了上风。
那火龙一见,竟是发出一阵喝喝的笑声,只是那声音低沉粗狂,听起来未免有些吓人。他笑了许久,方才说道:“好好好!不枉主人一片栽培之心……”
石屹也感觉到了自己玄灵气中那雄浑炙热的烈火阳气,不由得也是满心欢喜,当即一抱拳,对火龙大声说道:“谢辰大哥相助!”
火龙辰烛又大笑了一阵,对石屹说道:“石头,主人方才传讯于我,叫你回去。来日方长,以后再慢慢相叙。”
石屹三年不见林木炎,也是十分想念,便跟辰烛道了别,飞也似的跑回书生的住所去。
刚跳进院子,就见书生和林木炎站在凉亭中,见石屹归来,也是一齐转过头去。
林木炎在这里修行三年,得这书生传授控水之道,已是领悟颇多。加上日夜修行,修为也到了炼气九层顶峰。只是没有筑基丹之助,他这修炼玄清气之人,却是难以突破瓶颈,达到筑基期。
石屹大笑着去抱林木炎,林木炎却是两眼惊奇之色,神情奇怪的闪到一边,看着石屹怔怔说道:“石头哥,你为何光着身子?”
石屹站住,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也不禁哑然失笑,想那辰烛体内,火气旺盛,身上衣服早就是化作了灰烬。此刻自己便是光溜溜的如一刚出生的婴儿,难怪林木炎会觉得别扭。
书生也是撇嘴一笑,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一套黑色劲装,扔给石屹。
石屹尴尬的一边笑,一边将衣服穿好,只是他身材矮小,袖口裤管都有些长了,只能是卷上几圈,方能行动自如。
待石屹穿好衣服,书生却是缓缓开口了:“石头、木炎,你俩在此修行也有三年多了,虽是进步不小,可仍是修为微不足道。本想再留你们一些时日,只是我此刻受灵山佛祖召唤,似是有些公干,不能再教导你们了。这世间万事皆有机缘,一味留守此地,未必是上上之策。以你们性子,只怕是那凡间更适合你们。今日,你们便回凡间去吧。”
石屹、林木炎闻言对视了一眼,俩人眼中都充满了归心似箭的喜悦,想在这与世隔绝之地日复一日的修炼,对俩人这少年心性来说,未免有些枯燥。只是这书生细致温和,待俩人甚好,今日便要分离,又是有些不舍。
那书生又对石屹说道:“石头,事出仓促,有些事情不得不提前告与你知晓,你且跟我来。”
说着,便转身进了屋子。
石屹看了林木炎一眼,示意他原地等候,便跟了进去。
那书生在房间中间的八仙桌旁坐下,伸手拿起桌上酒壶,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才开口问道:“石头,你体内可是有一个金红色的气团?”
石屹闻言一惊,又马上恢复了镇定,想面前之人是神仙,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当即点头称是,道:“神仙果然厉害,法眼如炬啊。”
那书生却是摇摇头说道:“我不是看出来的,我是猜的。”
“猜的?”石屹倒是有些不解了。
书生又解释道:“你这体内金火二气世间绝无任何一人能看透,只因留下此玄机之人神通广大之极,不知除了那鸿钧、混鲲几位祖师,还会有何人是他对手?”
说到这里,语气竟是略有激昂之意,眼中也尽是悠然神往之色。
石屹诧异的问道:“如此厉害的人物,为何要在俺身上留下这气团呢?”
书生面色变得有些沉重,“哐啷”一声将酒壶盖揭开,对着酒壶口就是骨碌骨碌痛饮了一大口,放下酒壶,又眼望别处发了一阵呆,才神色凝重的说道:“此气团我猜不是他故意而为,而是天命使然。因为此人,便是你的亲生父亲!”
只听见脑海里轰的一声巨响,石屹木然呆立,耳边不断回荡着这声响不大、却如雷贯耳的几个字“亲生父亲”“亲生父亲”“亲生父亲”……
那书生也是不语,神色复杂的看着石屹。
石屹回过神来,忙一步跪在地上,大声而急促的说道:“真是俺父亲么?先生不会弄错?俺这父亲是何许人?现在他在何处?那俺母亲又是谁……”
书生将石屹从地下扶起,拉到桌边,按于凳子上坐好,又回到位置上,才强压着激动之情慢慢说来:“救你俩那日,我先是感觉到海面蛟气浓郁,本以为是哪个蛟在兴风作浪,不以为然。不料随后便感到有修玄灵气之人筑基,牵动天地之变,只是那金系玄灵气是那般的熟悉,似是我一情深义重的兄弟。于是我便出海将你二人救下,实则是要在你身上一探究竟。”
“你那日初悟法门,放出法力护罩,我看得仔细,绝然不会出错!——正是蕴含我那大师兄的不灭金气和紫霞仙子的真日火气。这世间断断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有此特异的玄灵气,你除了是他俩子嗣,便绝无第二种可能!”
石屹听书生说得如此笃定,也不由得呆住了,只是死死看着书生的嘴,就要听他说出那自己亲生父亲的名字。
只见书生神色肃然,嘴唇缓启,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父就是那西天斗战胜佛孙悟空,你母便是那如来灯芯所化的紫霞仙子!”
“孙悟空、紫霞仙子……”石屹不住的喃喃重复道,虽是两个陌生的名字,可那几个字中却似有莫大的魔力,吸引着他的心神。
书生却是不再注视石屹,只是语气黯淡的一路说下去:“当年你父不满于玉帝愚弄世人,多次违抗天庭旨令。玉帝、如来本就对你父心有忌惮,害怕你父又如当年大闹天宫,便合计除去你父。”
“先是如来故意设计让你父得到一块万古镇魂木,此石无论遭受何种攻击,可保神魂不灭,当是祭炼防御神器的极品材料。你父不善炼器,便将自身的圣天神甲与镇魂木留于我处,托我祭炼。”
“结果不久后就中奸计,身遭如来及灵山众佛陀合力偷袭,因无神甲在身,身负重伤。而你父生性如烈火,执意重伤之下仍追击玉帝,被骗至九天神雷灭魂阵中,受九九八十一年九天灭魂天雷消熬,最终魂飞魄散于阵内。”
“那时你母也被众天将追杀,无奈之下她发动大日神威灭身法,自爆仙魂,与追来的托塔天王李靖同归于尽。只是她那时尚未有子,而且神人怀孕需得千年……她是如何生下你的,这倒是个迷。”
书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是考虑了良久,才幽幽说道:“因此,你本名应是孙屹,我是你父亲四师弟,乃是你四叔。”
石屹默默听书生说来,脸色先是震惊,而后是悲愤,最后听完书生这句话,竟是有些不屑了。
“你今日之意便是要俺认祖归宗,改从孙姓?”石屹声色不动,慢声问道。
“那是自然。你乃神人血脉,自是不应随那世间凡人姓。”书生理所当然的答道,不等石屹开口,又犹自喋喋说道:“你若应允,我便带你一程,以你身负的不灭金气,必是可以通过那花果山水帘洞的禁制,取出你父亲所留的‘地煞七十二变’功法。至于那斗战神甲我拆成了三部分,分别藏于三地。我指点于你,来日你七十二变修行有小成,便可一一去那三处寻来。”
“那‘地煞七十二变’乃道家无上修行功法,圣天神甲更是你父早年自四海龙宫得来的神器,又经他上万年神魂滋养,我也已将镇魂石与之融合,已是无上防御神器。只望你早日修炼有成,得归神位……”书生神色殷切,语气越来越激动,脑子里俱是石屹身披神甲,威风凛凛,直如当年的大师兄一般的影像。
“俺那神人父亲可有养俺长大?”石屹却是打断书生的话语,冷冷问道。
书生眉头一皱,不耐的说道:“荒谬!你出生时,你父已身死,如何养你?”
“那俺娘怀胎之时,他可有侍奉床前?”
书生想起孙悟空那桀骜不驯的性子,叹了口气,黯然答道:“不曾。”
“那他是否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书生已有些失语,怔怔念叨:“儿子?只怕他是不知……”
“那俺认他作甚!”石屹拍案而起,愤然说道。
“你!”书生闻言大怒,也是立身而起,戟指怒目,大喝道:“为人骨肉,竟不认生父,如此大逆不道……”
却见石屹横眉冷对,一脸嗤之以鼻的神情,书生竟一时气结,后半句生生咽回肚里。
“什么狗屁神人,图一时之快活,留下俺娘独自承受十月怀胎之苦,他有何面目受俺喊一声爹!他的破烂宝贝俺不稀罕!”石屹义愤填膺,大声说道:“老石头一个老叫花子,拾俺于荒野,呕心沥血、含辛茹苦将俺养大,他说俺姓石,俺就姓石!”
说罢,石屹转身就走。
书生闻石屹之言,竟觉理亏词穷,不知如何反驳,一下瘫坐在座椅上,满脸尽是茫然失神之色。
石屹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下脚步,双肩微微抽动,似乎若有所思。
书生心顿时揪起,翘首以望,只盼他能回心转意。
只见石屹半转过头来,轻声问道:“他……那姓孙的,可是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
书生闻言神色一振,当即胸膛挺起,神色骄傲、斩钉截铁的答道:“孙大圣乃是天地间第一顶天立地、敢作敢为、仁义无双的英雄好汉!”
分明见石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掉首昂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