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国蜀北行省的一条古官道上,凌语蝶正领着四个师弟赶着路,看着两边高山峻岭、怪石老松,虽然已是黑漆漆的夜晚了,她感却到一阵莫名的兴奋,正幻想着如几个师兄所讲,路边跳出一群黑脸大汉,大喝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虽然几个师弟都是练气期,不能御剑飞行,但这不正是她的目的吗?
每次出山门,也是被那些大献殷勤的名家子弟弄得烦了,凌语蝶都要换上傻傻的青阳宫道袍,戴上面纱,这次也不例外。
“师姐,你看!前面有火光!”说话的正是那个老想着双xiu的小道童曾止观,他尚在襁褓之中时就被凌青云带上仙霞山修行,对俗世之事也是好奇之极。
几人忙加快脚步,走近一看,只见一堆篝火旁坐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汉子,正看着面前一个三四岁大小、粉妆玉琢般的女娃娃摇着拨浪鼓,虽然他脸上一条长长地疤痕,牵得嘴唇一角都翘起,看着颇为吓人,但是他看着那孩子的神情,却是那般的温柔慈爱。
他旁边放着一副扁担,担子里都是些锅碗瓢盆之物,一旁还摆着一面白幡,上面写着斗大一个“面”字,旁边还有“十文一碗”四个小字。
此人正是一路西行,前往金竺国的秦无寇。
一晃四年过去了,秦无寇带着小秦雨,一路靠卖面为生,已是奔波近五万里。
此刻的他虽然还只是一个年仅十八的少年郎,却已是风霜满面,老成的有如一个三十几岁的江湖汉子一般。
只是当兵多年的习惯依旧没有改变,此刻虽然席地而坐,腰杆却仍是挺得笔直。
“哇!好漂亮的小娃娃!”凌语蝶一见天真可爱的小秦雨,两眼放光,忍不住就跑上前去想要抱一抱。
秦无寇则是不动声色的长臂一展,将秦雨揽回怀中,任由秦雨在叫唤:“姐姐抱抱!姐姐抱抱!”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看你这个人,这么小气,小孩子让抱抱都不肯!”凌语蝶初遇凡人,特感好奇,拾起一把秦无寇摆面摊的小板凳,就挨着秦无寇坐下了。
其余四个人也想歇歇脚,也学着凌语蝶一人拿了个板凳坐下。
秦无寇扫视了一下众人,见他们四男一女,个个虽年纪不大,俱穿着道袍,但腰佩长剑,半夜赶路,想必也是有所倚仗。
可见他们就这样大大咧咧往陌生人旁边一坐,想来江湖经验还是浅薄,忍不住提醒道:“各位道长,如此深夜赶路,只怕是颇为不安全。”
“安全?为什么不安全?”曾止观只知道天黑看不清路面,容易摔跤,哪里还知道什么安全不安全。
秦无寇耐心解释道:“此为青州赤阳岗地界,岗上有青州最大的匪寨,聚众两千余人,匪首三人均是武境五层的高手,专门抢劫行人客商,图财害命,为祸患甚!”
谁知一听秦无寇之言,几人不惊反喜,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土匪……”
“什么是武境五层……”
“听见没,有高手……”
秦无寇见几人的兴奋模样,心中大感纳闷:这是谁家些不更事的孩子?他家大人也不怕他们枉自丢了性命?
最兴奋的自然是我们的凌仙子,一听有土匪,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些师哥们所讲的行侠仗义的桥段,马上追着秦无寇问:“在哪里?土匪在哪里?”
秦无寇好心劝道:“这位女道长,匪伙人数众多,且武艺高强,诸位还是安心赶路的好。”
“嘿嘿,”旁边一个面色白净的青阳宫弟子笑道:“武艺高强?兀那汉子,你莫要害怕,只管带小爷们去那匪窝,定将那匪众杀个干净!”
说话的小子叫杨林,是仙霞山下一地主之子,十几岁的时候机缘凑巧,被凌青云收于门下。如今虽修行近十年了,那油痞性格却是未改变。
秦无寇无奈的摇摇头,不再说话。
杨林见秦无寇神情间颇有不屑,气鼓鼓的叫道:“你这有眼无珠之辈,待小爷露一手给你看看!”
说罢,左手就捏起一个掌心雷的法诀,右手遥指秦无寇旁边的一棵碗口粗的松树。
杨林想的是这掌心雷声音响、威力大,正是吓唬吓唬这个凡人的好招。
凌语蝶却是大喊一声:“住手!杨林,掌门说过,不得在凡人面前显摆!”
制止了杨林,又转过头来,很不好意思的对秦无寇说:“这位大哥,多有得罪,我这位师弟不太懂事。”
凌语蝶虽然任性,却心地善良,善解人意,明白秦无寇是一番好意,听得杨林骂人家“有眼无珠”,心下已是很不快,又见他要施展法术吓唬于人,自是大声呵斥。
虽说凌语蝶是帮秦无寇说话,可那话语听在秦无寇耳里却是那般的刺耳。
“凡人?”秦无寇眉头皱了皱,心中暗道:“念了几天经,真把自己当成仙人了!”
“哥,我肚子饿!”却在这时,小秦雨直摇着秦无寇的胳膊道。
秦无寇脸一转过来,立刻笑逐颜开,乐呵呵的站起来,支起火炉,烧上水,准备给小秦雨煮面吃,一肚子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
面煮好后,秦无寇倒了点卤汁,撒上点香葱,用筷子拌了拌,顿时一股浓郁的卤香飘散开来,惹得秦雨直拍手叫好。
正当秦雨吃得高兴,大道上却传来一声声叫喊声:“天龙——,威武——!天龙——,威武——!”
秦无寇识得这是镖局行路时的趟子手喝道的声音。
果不其然,官道上行来一支押镖的队伍,二十来人,两辆马拉平板车,镖旗上写着“天龙”二字,当头骑马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豪汉子。
那汉子望向秦无寇众人,哈哈大笑一声,朗声说道:“好香啊!店家,给我也来一碗!”
秦无寇用做生意的标准笑容朝那大汉笑了笑,抓了一把面条扔进锅里。
那些镖师则三三两两靠着火堆坐下,好几个人就贴着凌语蝶五人坐着。
曾止观、杨林他们一见又多了这么多人,更加热闹好玩了,当下是兴高采烈,大为兴奋。凌语蝶也是瞪大眼睛瞅着这群人使劲瞧,如同看西洋镜一般。
秦无寇却是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哪里有这么没规矩的镖局?”心下狐疑,暗暗留意。
忽然,一个趟子手指着树林深处,大喊了一句:“那是什么?”
凌语蝶五人齐齐好奇的扭过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些镖师却趁此时刷的一下抽出兵刃,向六人攻来,那络腮胡子的汉子更是一把单刀照着凌语蝶当头劈下,刀芒闪动,竟是武境五层!
哪里是什么镖局,分明就是这赤阳岗的劫匪!那络腮胡子的大汉,肯定就是三大匪首之一了。
几人离得是如此之近,几乎就是肩靠肩挨着的,突然发难,自然是猝不及防。
只见血光一闪,一个青阳宫弟子已被割断了喉管,另一个青阳宫弟子则是被一把匕首扎透后心。
曾止观下意识一闪,总算是避过了要害,可也被刺中右胸,一阵剧痛,居然痛昏过去。
凌语蝶所带的四名师弟里,仅有杨林运气好,仓促之间,就地一滚,只被砍中左臂。
秦无寇早有防备,又敏锐的感觉到一股杀气,当下就是双拳齐出,身旁两人还来不及抽出兵刃,已被打翻在地。
凌语蝶修为已达筑基期,神识已颇为强大,虽然不能像秦无寇那样提前感觉到杀气,但是身边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清楚。土匪一抽出兵器,她已发觉。
她心念一动,全身已撑起一道无形的护罩,同时手掌一翻,一个鸽蛋大的火球就出现在掌间。想以她筑基期的修为,瞬发一个小小的火球术只是小菜一碟。虽然来不及救助他人,但是抬手间就可将这匪首大汉烧成灰烬。
只是这时,一个身影却不知好歹的从钢刀和她之间那丁点缝隙中硬生生挤了进来,挡在她身前,那宽厚笔直的背影如一堵墙一般,将凌语蝶所有的视线全遮挡,自然也挡住了手中的火球进攻土匪的线路。
凌语蝶只得法力一收,将火球散去。
不过,一刹那竟给了她一个错觉,仿佛那刀光血影的一切都已过去,都被挡在这一堵墙后面,那感觉就像打雷下雨天时蒙头盖着棉被,就像春节放爆竹时父亲捂着自己的耳朵。
秦无寇此时手无寸铁,当即大喝一声,双掌一合,生生将已砍进肩头半寸的单刀夹住!
只是同时还有一把短剑刺到——这伙土匪计划周详,对每个人都是安排俩人同时动手。秦无寇当即被一剑刺中小腹,又被那大汉一脚踹倒在地,生死不知。
想是这卖面的汉子不知自己有法力,害怕自己被伤,竟一步挡在自己身前,赤手空拳去迎那钢刀、利剑。
不过萍水相逢,他怎么就这般以命相救呢?
凌语蝶心神恍惚之间,竟然忘了出手。
这时,侥幸躲过一劫的杨林已是从地上翻身爬起,当即法诀一捏,射出一道风刃,将两个土匪一齐切成两段。紧接着又双掌各发出一道掌心雷,将两名土匪击成焦炭。
电光火石间,连毙四人,其它匪众哪见过如此神奇的场面,一时呆立当场。
凌语蝶终于是返过神来,一声娇诧,双手结出一个法印,口中大喝:“青阳借法,木乙神雷!”
只见一个符文的幻影自凌语蝶手中闪现,直射天空,霎时间,数十道指头粗细的蓝色电光从天而降,电弧闪动,噼啪作响,方圆十丈都被笼罩在雷电的范围内,映得四下一片雪亮。
一瞬间,在场所有土匪均被击中,一齐化作了黑炭。
凌语蝶长嘘了一口气,关切的朝地上的秦无寇看去。
秦雨却是惊呼了一声:“哥!”就扑在秦无寇身上,使劲的拍着他的胸口。
这时,却响起一阵桀桀的怪笑,只见一道黑烟在秦无寇的身边凝聚成一个实体,外形就如一个老妇,两只幽绿的眼睛射出诡异的光芒。
凌语蝶一惊,手指一抬,背后飞剑悍然出鞘,激射而出,匹练无比的剑光一下穿过那老妇的身体。
只是这惊鸿一剑,射穿的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子,对方却毫发无伤。
鬼魂!
那老妇犹自笑个不停,伸出左手一把将秦雨拎起,发出一道阴森的声音:“哈哈,没想到我黑妪鬼王还有这等运气,居然遇上这玄阴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