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来看看皇家的聘礼。”
贾南风一走入正堂,就看见母亲郭槐欢喜的叫嚷声。她微微一愣,不是吧,聘礼就送来了。
贾南风老半天才反映过来,距离那天领旨确实有两天之久了。
她意兴阑珊地说:“娘,我不想看,你看吧。”
郭槐却硬拉着她,指指点点着地上摆放的物件。
红木箱子摆满贾府院落,鲜红的红珊瑚雕塑,翠绿的祖母绿项链,耀人闪射的黄金…任何一样摆出来都是难以估算的珍宝。这次太子大婚,皇家真是下足了本钱。
贾南风跟着郭槐,粗略地看了看地上的宝贝,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贾南风”
贾南风朝出声地望去。
门侧载着一棵大槐树,那人就站在槐树下,手里提着大雁,慵懒地靠着大树。清风袭来,吹下几片落叶,微拂过男子的脸颊,紫色衣衫飘飘洒洒,一双挑眉凤目,很有些妖媚惑人的味道。
贾南风看直了。
她眼睛瞪直并不是因为此人很妖媚,甚至…美得像女人。过去,贾南风可没少见女气的男子,21世纪的明星本就是男女难分。这人固然美,但还不至于令她如此失态。
而是因为这个男子名叫司马攸,
他是当今皇帝最特爱的弟弟,本是帝位的热门人物,却因为众人的劝阻而最终封王,与金灿灿的帝位擦肩而过。
如果她没记错…
倘若将那众人细细一数,她,也要算上微小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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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玩弄政治的人聊天不能乱说话,尤其不能以小孩子的身份乱说话,
这是贾南风血淋淋的教训。
九岁那年,她随父亲贾充赶赴晋王府参加晋王,也就是司马昭的生日宴会。
贾南风虽是个魏晋历史文盲,但对司马昭还是知道一些,最出名的便是那句俗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自她随父入晋王府后,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一晚上的宴会,她都隐藏在父亲的身后,毫无异常。
一切很平静,贾南风很满意…
直到…她上完茅房,出来后却发现找不着回去的路,
她迷路了。
迷茫地在后院穿梭,贾南风平生第一次渴望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随便指个路也不错。
“小女孩,你怎么在这随便走动呢?”
“老爷爷,我迷路了,你可以带我会宴会的地方吗?”
贾南风抓着这突然冒出的老人家不肯放手,此人慈眉善目,应该会带她回去。
老爷爷“嗯”了一声,就抱起她向一个方向走去。
贾南风感觉旁边的老爷爷不大高兴,扬起笑脸,用粉嫩嫩的小手拍了拍他。
“老爷爷,不要皱眉头。”
莫名的,这个突然出现的爷爷给她带来股亲切感。
“小妹妹,你喜不喜欢听故事?”
呃…
贾南风脸上冒出一条黑线,她能不能说不听。自打她在这三国时代重生,所有故事都是幼稚的让人难以忍受。可如果不听,是不是不像孩子呢?
贾南风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吧。”
老爷爷,你的故事可千万不要和你胡子一样,又长又枯燥。
“从前有个人叫曹操,他有两个最得意的儿子,大儿子叫曹丕,二儿子叫曹植…”
贾南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故事真的很通俗,总的概括就是帝位一个,兄弟阅墙。
她当年一度痴迷《洛神赋》,所以曾查过曹植的生平,也偶尔为他的既失美人,又失江山而惋惜。
“小妹妹,你觉得曹操选对了吗?”老爷爷絮絮叨叨地讲完故事不算,最后还抛出个问题。
“我觉得曹操选对了,家里不都是大哥哥说了算吗?曹植是弟弟,当然得听哥哥的。”
呸!当然是选错了,如果她是曹操,一定选曹植。美男加才子,没准曹家也不会重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下场。
老爷爷“恩…”了一声,意味深长。
半晌,他长叹一声“自古皆立长,连黄发垂髫的丫头都懂得道理,我怎能违抗呢?”
后来,贾南风一进宴会才知道,抱着她的老爷爷正是司马昭,晋王府的主人。
再后来,司马昭逝世的时候立司马炎为继承人,司马攸…封王而已。
如此算来,她…应该也算进言的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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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愧,贾南风走上前去,微微一笑“齐王,叫我何事?”
司马攸“嗯”了一声,举起手中的一对大雁,
“大雁”
张嘴只说了两个字,惜字如金。
旁边的太监屁颠屁颠地跑来,从齐王手里恭敬地接过大雁,尖声细气地说:“贾小姐,按规矩要送一对大雁。”他顿了顿,唱起:“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贾南风在母亲的示意下,脸上堆起笑容,接过太监手上大雁。
“礼成”
太监尖声再度响起。
礼一成,自然要请男家的代表也就是齐王司马攸进府内一叙。只是,父亲贾充正是当年力挺司马炎接班的得力干将…
贾南风小心翼翼地问“齐王,进府喝口茶再走。”
齐王言简意赅回了句“好”。
可奇怪的是没有人站出来带路。
父亲贾充素来讲究规矩二字,家中只要有客人来临,无论他是平民百姓还是世家子弟,都会派人从大门一路引领到正堂。
齐王司马攸是贵客吧…
贾南风冲着母亲眨巴眨巴眼睛,母亲郭槐咳嗽一声装作没听到,继续和旁边的太监闲聊;再看一干兄弟姐妹,皆逃到正堂里。
大哥贾荃正被父亲拽着,商谈“国家大事”,估计也抽不出空闲。
“不走?”司马攸有些不耐。
“走,走…”贾南风毕恭毕敬地引导着司马攸,心里一阵哀嚎,为什么这一瞬间家里的人都这么忙碌。
她不想…看见齐王的脸,那样只会提醒她一失言成千古恨的过去…她还未泯灭的丝屡良心正接受不断的考验。
“贾南风,父亲提过你。”
司马攸突然蹦出一句。
“嗝”贾南风忍不住,吓得打了个饱嗝。
她只能万分庆幸,此刻她的嘴巴里没有杂物,不然明日朝廷里便会传出“未来太子妃过度兴奋,以致行为失常”的传言。
要知道贾府此刻站着的几十个太监,都是自动传声筒,宫外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在朝堂上,掀起滔天波浪。
“你…父亲…怎么说我的?”
贾南风安抚着她的小心肝,此刻它已窜到喉咙间上,惴惴不安地跳动。
“父亲说…”
司马攸拖长声音,挑挑双眉。
贾南风吓得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
“你让他下定决心,作出最后抉择。”
贾南风liu泪了。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孽不可活吗?
她只是一时失言,哪里想得到老爷爷偏把她的胡话当真了。
真真是无语看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