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忐忑不安之后,虎啸寨第五届大比之武比如期举行。虽然惦记着昨日的文比结果如何,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抓住现在的,否则忙忙碌碌,到最后也只是徒劳一场——这是虎啸寨二小姐李半月说的话,众强盗需紧记。
这一次武比还有额外的奖励,前三名可去阜央城中的云笙武馆学习一个月。作为阜央城有数的武馆之一,里面的武师都有一身过硬的本领,馆主云笙先生更是一位武学宗师。虽不知半月是怎么搭上这条线的,但有如此好机会寨中好武之人都不愿错过。
武比就没文比那么简单,不仅按年龄分了小组,还要抽签来决定对手。武比的人比文比的少,除掉不会武功的或过于年幼的,便只得十八位,可以同时进行,省下了许多时间,一天便可结束。
十八名的武比考生,只有李春阳一个是女孩儿。此次考较众少年武艺的考官,除了寨子里的三位当家,还有一位三年前加入虎啸寨的武者,功夫不弱,据说曾是大夏国的武试探花。三年前莫雨山在抢劫归来途中,遇到一伙流匪并发生了冲突,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眼见的莫雨山为救手下兄弟,左臂便要不保,适时一白衣飘飘的中年大叔帅气地从天而降,三招两式便化解了莫三当家的断臂之险。莫雨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非要报人家的救命之恩,就差以身相许,最后白衣大叔被缠得没办法,说自己目前尚无落脚之处,如果他一定要报恩的话,就招待自己去家里住吧,于是这一住,就是三年。三年里,此人有七件事是不碰的:柴米油盐酱醋荼,有七件事是日日不离的:琴棋书画诗酒花。把个强盗窝当成桃花源,行事豪迈洒脱,过于放浪形骸,与滔滔浊世中人,大有一些格格不入。
半月对童摩苍的性格其实是挺欣赏的,只是受不了他有时的疯疯颠颠,又是不事生产,属于白白消耗寨中粮食的米虫一枚。
为此,李半月暗自腹诽了好长一段时间,要不是看在童摩苍对寨子里人的武艺有指点之功,她怕要是不顾三叔的面子赶人下山的。
此时童摩苍姿态潇洒地斜靠在椅上,一只脚踩在了椅面上,手中抓着他永不离身的黄金酒壶,旁若无人地倾倒酒壶,以口接住,好不自在快活——其实虎啸寨里的人都暗自猜测过,甚至曾打过赌,那只黄金酒壶是真是假,可惜到现在赌金还不知该给谁。
李半月对他的举动已经有了一些抵抗力,所以一定程度上能做到视而不见,该做什么便做,该说什么便说。
“童大叔,你看今年的比试谁会胜出?”
童摩苍半闭着眼,打了个响亮酒嗝,衣衫敞开了几粒扣子,头发任意地用一根发簪挽起,前额有几缕发丝散出,垂在微裸的胸膛。襟口处几点酒渍渲染开,如同一片片清水竹叶,不显得脏,却多了种疏狂洒脱之感。
山寨中大娘曾劝说他少饮些酒,至少衣服沾了酒也难洗啊。时童摩苍坐在桃花树下,一手执棋,一手执壶,放下一颗棋子,便仰首喝下一口美酒。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说什么洗不干净才好,这样衣服上自有一股酒香,那他岂不是时时都沐浴在美酒的香气中,该是何等的乐事啊。
正喝到兴头的童摩苍,听到李半月问话,半醉的眼往比武场中看去——他人看着似乎醉熏熏,然而若是细看眼睛,里面则是一片清明,看不出半分醉意。身子躺着未动,懒懒地开口道:
“半月丫头你是明知故问,有那小子在,旁人谁能有机会。”睨一眼满脸带笑的李半月,语气肯定地问,“你是故意的吧?”
李半月微笑着大点其头,“童大叔难道看不出来?只要小孤一上场,所有的人斗志起码提高三成。虽说他们不是小孤的对手,可是谁也不想落下太多,而就是因为有小孤的存在,他们几乎看不到自己的进步,于是更拼了命地修练——我虎啸寨有如此士气,可喜可贺呀。”
童摩苍一愣,随即抚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笑了出来,“好一个半月丫头,如此知人善任,因势利导,一个强盗窝实是委屈了你——这大夏国若让你去练兵,周边还有哪处蛮夷不靖。”
“童大叔是在笑话我?”李半月侧头问他,笑容不减,语气也甚是轻松。
然而熟知她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危险意味,童摩苍虽只与她相处三年,若论起对李半月的了解,怕是她老爹也要靠后。当即收了笑——却控制不住嘴角时不时的抽搐,“当然不是笑话,我是真心实意地赞你呢。如此乐事一桩,当浮一大白。”说着仰首饮酒,姿态甚是潇洒。
李半月抿嘴不说话,深呼了一口气,脸色瞬间放松下来,自语道:“哼哼,说起来,小孤已经有好久没与人痛快地打架了,寨子里其他人的水平虽然不错,却与小孤总走不过三十个回合。嗯,大比结束之后便是特训,阿爹他们都不是合适的人选呐,得找个精通武艺又脑子灵光的来。”
“噗”的一声,童摩苍满嘴的琼浆玉露浇灌了大地,他瞪眼望着一本正经“自言自语”的李半月,“半月,你不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吧?我只要鲜花美酒的陪伴,可不想整日与一帮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拳来脚往。更别说莫孤小子下手从不知手下留情,挨他一下很痛的你知不知道?”
“好奇怪了,我又没指名道姓,童大叔这样着急做什么。”李半月一脸天真无辜样儿。
童摩苍瞪着眼睛一时无语,末了叹口气,垂着头,好不丧气。“唉,是我一时大意,忘了这寨子里谁都可以拿来开玩笑,唯独不要去招惹半个月亮儿。”
与他表情相反,李半月一脸笑容,望着场中快到尾声的比试连连点头,“童大叔,今年大伙儿的进步挺大的呀。刚与小孤比试的唐象,居然撑了二十三个回合呢;大姐的枪法也是愈见精湛了,去年阿向还能跟大姐堪堪战个平手,今年个儿长得比对手高,武艺却没对方进步大,嗯,得特训;咦?阿焰向来耐力不好,居然撑到现在?”
李半月大感奇怪,就在此时,异变突起。